皑瞳会死,幽涣的难过不在我之下,他们相处了十年,出生入死,手足之情只怕比我更深切。可我想不出什么来安慰他,就像我想出不什么理由来安慰我自己,以减轻我的罪恶之感。
“我们先去洛阳。青菱会在那儿与我回合,看她知不知道皑瞳的行踪。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而锦瑟也不见踪影的话,他们一定是去南宗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心情淡淡的沉重。
“其实不过是个死,有什么大不了,”幽涣试图开导我,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世事无常,谁没有死的那天!即使他没中毒也有逝去的那一天!也许那个时候更凄惨,天各一方,只能自己孤独的老去离开这个世界。”
我诧异的扭过头,不解的望着他。
他面露窘色,自嘲的笑笑,“其实我是在说自己,皑瞳不在,锦瑟一定不会独活。到时候,只剩下我一个人……”
“幽涣,”我正色严肃的唤他的名字,心中戚哀,感觉他的话有不尽的苍凉,“幽涣,你从来没有提过你的身世,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被黑焰宫收养。”
“我该怎么提?我从来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记事起就在黑焰宫。师父说在草堆中捡到我,身上什么物事都没有,想认祖归宗都没办法。”
我心中一痛,咬咬唇。这个总是被我忽略任我伤害的人,却原来他从出生就被人丢弃了。而我居然总是堂而皇之认为我才是那个最不幸的人。
“没有关系,那些不过是人间的绊脚石,”我爽朗笑道,用豪气来掩饰内心的哀伤,“何不图个潇洒痛快,只要高兴就好,何必想那些伤人脑筋的问题。”我舔舔唇,凝眸望向他黑瞳深处,“幽涣,你的身边还有紫荀蓝茵她们,即使没有她们,还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的老去,离开这个世界。”
“小哑巴……”幽涣突然拉住我的手,稍一用力,我整个人跌入他的怀抱。
我没有反抗,好像拥着我的是那个久违的自己,不再惧怕内心的恐慌,而勇敢面对自己不安与孤寂的另一个自己。
“好感人啊!”讥讽的笑声的从树上传来,骄傲不屑,“原来薛姑娘这么喜欢与人拉拉扯扯,还以为那日在深潭中是令某的错觉呢!”
我们迅速分开,令弈隐也轻巧落地。
“别乱说话,小心你的舌头!”幽涣怒道。
“小兄弟,你想把我变成你的小哑巴吗?”令弈隐不怒反笑,肆无忌惮的挑衅,眼中阴险之光掠过,“小兄弟,你还真是可怜啊!不过要是我告诉你,你的身世不是凄惨,而且相当耻辱,你会怎么样呢?”
“就凭你也配说别人可怜耻辱?”幽涣悠然不羁的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慌。
我恍然悟出什么,看看幽涣,把他的眉眼深深刻在心上,又转头盯着令弈隐。高高的鼻梁,肤色如雪,浓黑的眉,下巴的弧线如出一辙。除了令弈隐大的出奇的眼睛,眼窝深陷,瞳孔却是赏心悦目的淡棕;而幽涣,眼窝略深,浓重的黑瞳,却是中原人典型的标志。但看下半边脸,他们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令弈隐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吧。只是他们眼睛的差别太大,让人忽略的其他的相似之处。
“薛姑娘真是冰雪聪明,看脸色应该猜出什么了吧。”令弈隐扬眉道,眼中隐隐的戾气。
“令弈隐,就凭你?你认为你的话,谁会信!”我不甘幽涣的默不反抗,声援道。
“有必要多说吗?知道我此次来中原的目的是什么吗?我们白绫山这么多年不踏足中原武林,难道你以为是像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趁乱夺取霜凝剑谱吗?”他不齿的扬起以便嘴角,我不得不承认,他眼中邪魅的怒意,正是我时常能在幽涣眼中发现的,“当年你爹伤了我爹,并且让他发誓不再踏足中原,可你猜我与我爹回到白绫山庄时发现了什么事?”令弈隐用眼角瞥向幽涣,不屑的哼了一声,“真是耻辱,我爹最爱的夫人原来早就与一中原男人勾搭上了,她以为我爹与薛慕寒比武,必死无疑,居然明目张胆把那男人领回庄。”
“够了,令弈隐,你光天化日之下四处宣扬你的家仇就不觉得是耻辱吗!”我不忍心看到幽涣受伤的模样,打断他的话。
“中原怎样我不知道,在我们域外,只要杀了偷汉子的女人和那男人,当然还有他们的野种,这个耻辱也就随之消失了。”他邪恶的笑道。
“你杀了那男人,”我喃喃道,这个不稀奇,只是,“你还杀了你娘?”
“没错,也是他的娘!”令弈隐指了指幽涣,自始至终他只是保持与我对话的姿态,似乎幽涣根本没有资格与他交谈,“不过,真是可怜啊,一眼都没有见过自己爹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