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沈渊被叫去了东宫。
“沈渊!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谢瑾瑜阴鸷地望着沈渊,将他写的奏折狠狠摔在他的身上,“你以为他坐上了国师的位置,孤便不能独占他了吗?!”
沈渊俯身捡起地上的奏折,“这个提议有何不妥?二殿下能够重新入宫陪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能抱着二殿下夜寝。”
回来的路上,谢承泽虽未说明太子为何依赖于他,但却说了太子只是想晚上多和他一起夜寝。
所以沈渊觉得这个提议完全没问题。
若是被大臣们发现两人共寝一室,认为这不合规矩,大不了就狡辩,太子殿下这是找国师大人夜谈正事。
谢瑾瑜:“……”
沈渊,你有时候思想纯正得让孤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陪二殿下夜寝时,记得不要压着二殿下了。”沈渊忧心忡忡道,“二殿下如今的身体,可经不得折腾。”
谢瑾瑜:“……”
谢瑾瑜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在沈渊这般纯白正直的关心下,他的那些自私的心思简直肮脏无比,犹如阴暗沟渠里的老鼠,无法敞露在阳光之下。
所以二哥的目光才总落在沈渊身上吗?
他们都是如此洁净的人。
互相接近,互相扶持。
于朝堂之上,论及君臣位分,他无疑占据着高位,掌控着生杀予夺的权柄,可在为人上,他却是仰望的那一个。
“退下吧。”谢瑾瑜无力地扶住了眉心,不想再看沈渊。
沈渊微微行礼,退下了,
书房内,谢瑾瑜沉默地闭眸,良久,他微微睁开眼,黯然苦笑之色悄然染上了那双月眸之中。
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在东宫之中缓慢踱步。
身为仅居于帝王之下的权势居所,这里依旧凄凉少人,在谢瑾瑜有记忆以来,父皇和母后就鲜少造访,除了检查课业和接受鞭罚,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他们都不爱他。
幼孩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发现父皇总是去承欢殿,父皇对那个他要称之为二皇兄的兄长露出慈祥溺爱的眼神,看着父皇拿各种玩物逗弄他笑、抱着他举高高,遍地都是欢声笑语。
他在东宫里等着父皇的到来,斟酌又羞怯地对父皇说也想要同样的对待,但父皇只是微微蹙眉,冷淡道,“你是太子,不可如此没有规矩。”
太子……
他不想当太子,他只是想要父皇也对他露出那般的笑容。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淡漠的,漫不经心的神情,仿若他们不是父子。
他也见过母后在宴席上望向那位二皇兄,不似见他时那毫无波澜又处处不满的眼神,那眼神仿若透过对方看着什么人,充满了忧伤与爱恨交织。
他们不爱自己的儿子,他们爱的是别人的孩子。
谢瑾瑜曾一度嫉妒过谢承泽。
凭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为什么要抢走他的父皇和母后?
为什么失去亲情和遭受鞭罚的不是他?
凭什么,凭什么他孤苦无依,而他就可以福爱满身?!
他要怎么做,才能得到爱呢?
如果谢承泽不存在了,他会得到那些爱吗?
年宴上,爱笑的幼童爬开了花妃的怀抱,悄悄地离了席,他站在湖边,试探地伸出了小脚,似是想要看看冰面到底能不能撑住他的重量。
那个年夜,并不冷,冰层也不厚。
只要把他推下去,伪造成冰面破裂的假象……
谢瑾瑜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第0301章 那是他奋斗来的,能够陪他的权力
他的手,按在了那个只比他矮了一小截的肩膀上。
二皇兄身上穿着很厚实的赤红外裘,毫不意外地说,一旦坠入冰湖,他便会永远的沉入湖底。
但谢瑾瑜没有勇气这么做。
他十分清楚二皇兄是无辜的,不是二皇兄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父爱和母后关注的视线,是父皇和母后不愿意给他。
可他还是嫉妒和讨厌这个二皇兄。
即便不能把他推入冰湖,也要给他一点教训。
把他关进冰冷无人的屋子里,让他尝受一下自己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这个看着娇娇的二皇兄,定然不似自己这般耐冷耐苦,他肯定会哭鼻抹泪,惨兮兮地拍打着房门喊他的父皇母妃。
想想就好笑。
谢瑾瑜伸出的手,正欲抓紧那外裘将人拽离湖边,目光却突然对上了一双黝黑又雪亮的眸。
二皇兄不知何时转过了头,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意外,“太子弟弟?”
谢瑾瑜下意识收回了手,躲避着对方刺眼如白阳的澄澈眸光。
“你怎么也跑出来啦?”他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清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也不穿件外裘,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