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溪冲他母亲摇了摇头,那是一个很轻的动作,然而孩子母亲却莫名的心里一颤,一下子噤了声,曲成溪乌黑的双目平静地看向那孩子:“我帮你把兵人变得更厉害好不好?”
池清看着奚音,心里忽的又浮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只见刚才那还纨绔的奚音的手轻轻拂过兵人,刹那间一道微光闪起,透过他的手指缝漏出来,又渐渐暗了下去,他移开手,那兵人已经焕然一新,身上多了一套金光闪闪的铠甲,手中的长剑闪着金属的微光。
这其实并不是很难的法术,然而池清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奚音那态度和说话语气,让他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自己好像也曾经被这样对待过似的。
蜘蛛从四面八方逼近,腥臭的味道穿过秦淮楼零落的杯盏,焦灼可怕的生死关头,美得惊心动魄的男人悠然地靠在椅背上,耳边紫色耳坠勾勒出完美的脸型,他修长的手指按住琵琶琴弦,懒洋洋地转头:“捂住耳朵。”
同样的平静,同样的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淡然,与那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却柔软如水的,对小辈的关心和怜惜。
池清瞳孔剧颤,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叫奚音的“纨绔”到底是谁。
“你一直抓着兵人不撒手,是因为想用兵人保护妈妈吧。”曲成溪轻声道。
那孩子紧紧抓着兵人,眼睛像星星一样亮起来,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孩子的妈妈惊呆了。
曲成溪轻抚着孩子的脸:“你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自己害怕,也怕家人受伤,但是现在没关系了。”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孩子的眼睛,直到孩子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缓和下来。
“我们就是来帮你保护妈妈和所有人的,你看到了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们。”
“骰子?”
片刻后,一行人从孩子他们家出来,往僻静的地方走去,罗明困惑地挠了挠头:“那妖怪闲的没事让人比大小干什么?难道是个骰子精不成?”
根据孩子的说法,他当时正趴在自己墙头想要翻出去和小伙伴玩,一低头就看见一只怪物正浑身滴着水,敲响了彭畅的家门,一手拿着骰子一手拿着金子,让彭畅猜大小。
彭畅运气真的顶呱呱,竟然猜对了大小,却没想到那怪物出尔反尔,直接把他的头扯掉了。
喷涌的血和怪物身上流淌的水混合在一起,铺成了满地的鲜红。
“扯掉头之后呢?”有人刚才离得员没听清,“是吃了还是怎么着?”
“那孩子说他看到这觉得太害怕,就缩回去了。”商唯说,他看向池清,“池清哥,你刚才说已经大概猜到了这东西是什么,现在咱们先到了目击证人,你能确定了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池……清哥?”
池清正走在最后,目光灼灼地紧锁在奚音身上,那火辣辣的眼神几乎泛着光,商唯愣了一秒,倒吸一口凉气扑了过去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什么情况!”商唯搂住池清的脖子把他原地绕了个圈,惊恐地压低声音,“莫非要移情别恋?”
“嗯?”池清猛地回过神来,锤了他一拳,“说什么呢!”
商唯瞪着他,从背后一指奚音:“你偷看他!”
池清哭笑不得,心说你要是知道他是谁也得跟我一个反应,不过他暂时不知道屈漾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所以保险起见他决定也先瞒着商唯。
“我是觉得他刚才发挥得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池清压低声音,“你难道不觉得?让你和一个心灵受伤的孩子交流得那么顺利你能做得到?”
商唯琢磨了一下,平静了下来:“也是。”
走在前面的曲成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角勾了起来,这些小鬼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花月教当副教主的时候,除了上山下海抓鬼降魔,其他的时间都在带孩子。
对,带孩子,带花月教的小弟子。
哪些选择进入魔教的孩子们和正道的孩子们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敏感又凶狠、自卑又自傲,甚至有的经历过的苦难比常人一辈子还多,跟这些比起来,和那目击者小朋友交流简直完全没有难度。
在那些孩子看来,从自己苦难的生活中来到花月教,就是一种走投无路之下的破罐破摔,兴许能在凶残的杀戮中拼出一条路来。
而曲成溪做的,就是把他们脑子里的水晃出去,灌进去一些些微弱的光亮。
这些年他在沈钦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直接或间接劝走的花月教小教众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那些孩子本就该走更明亮的路,而不是进入魔教这条杀人放火不归路,就算是在曲成溪还爱慕沈钦的时候,他也是一直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