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最深的是诗织的笑容和声音,那种珍惜一个人的心情到现在还无法忘记,但他最终走向了未来,过去与现在的遗憾都沿着人生的轨迹在他心中留下痕迹,这也就足够了,释然是人生的必修课。雪的离开在他预想之中,没想到会那么快,可他必须接受。
雪昙花一现的笑容成倍增加,她看着雨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眼神温柔,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这是多么幸福啊,雪想着,撑着下巴朝左后方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雨,他也正朝这边看来,与雪相似的脸庞映衬在灰沉的天空下静默地像是雕塑,对上雪的视线,又仿佛一根点燃的明烛一闪而过,两人停顿了一瞬,随即相视一笑,多么幸福,雪转回头,几乎要放声大笑。
课间她总想跑去和雨说话,但又想不能干涉他的人际交往。白和花仅知道她和雨好多年未见,雨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也因此理解雪想单独和雨吃午饭的心情,虽然两人未免表达了些嫉妒之情,雪也微笑以对,笑到两人愣了一瞬,花欣慰地要拿出手帕擦拭眼角欣慰的泪水,白敲了她的头以表达对其夸张演技的不屑。
雪开始学法语,字母、发音、基本的对话,耳朵逐渐适应听到这种语言,用它和雨以及莱昂(他的母亲是法国人)对话时说得快了,或被开玩笑时四种语言混到一起,有一次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总有许多话要说,无法停下。
时间从指缝滑落,在脑海里留下不连续的一帧帧图像,雪站在登机口前,踮起脚圈住雨的脖子。
“一路平安。”雨盯着她,捧起雪的脸庞,在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雪撇了撇嘴,抱住雨,自己作为姐姐却比弟弟先落泪,反倒是雨揉乱了她的头发——已经长至后肩。
雨走后,雪几乎不多说一句话,学校课程、画笔颜料的世界、吞吐圆润的语言组成了她的世界,早餐、午餐和晚餐大约六分饱,吃得飞快。有次体育课雪用双手接过队友的传球后站在原地不动,导致一个小比赛暂停,正在男生那边的荒木雅子叉着腰就走过来了。
“雪,你停下来做什么!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在想,我想过要画一位拉小提琴的人,一位看书的人,一位戴着耳机在樱花树下晨跑的人,为什么没有想到要画动态的呢?就像杜尚的《下楼梯的裸女:第二号》,马蒂斯的简化风格,光和影。
雅子头上简直要冒出一个巨大的井字符砸向雪,但她的精神仿佛陷入了另一个精神世界,让人不忍打扰,或许是紧盯着半空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情绪,几乎下一刻就要迸发。她双手放开,球落地跳了几下,雪跨过它奔向室内体育馆的出口。她必须,必须记下每一个灵感。
“姐姐,你以常人的努力就可达到超越大多数人的水平,这是天赋。不需要着急,征说你陷入了由于焦虑和紧张带来的自我强迫性工作中,这很不好,我也有许多事要处理,但休息是必要的。”
抹了几笔青莲,作为拉长时间留下的痕迹,接着是深红,和黑混在一起,僵持在中线上。有些笔触干脆利落,有些留下颤抖的弧线。
似乎行走在梦境里,被一个有着幻影的正方形框在中间的球副刊一切,又有种冲向劈成两半的篮架的无畏气势,地面是小溪,是河流,是大海,是如同深渊般的湖泊,是躺着鲜血的河流。
第一眼看上去非常不舒服,好像把人心里整片企图阴暗面都翻了过来,又像五脏六腑流了一地,画中唯一干净的只有那颗球,就算纹路不清,还是朝着一个明确的地方行进。
房屋是白色的,长年累月的湿气打败了侧边照射进来的阳光,攀了许多翠绿的爬山虎,残留更多死去藤曼的触手,一粒粒的,更显年久。有人从灰色平地上拐过建筑的一角,能瞥见浮动的影子,裙摆飘舞。
作画人好像无意间闯入这里,粗细颜色相补的线条,指引人在梦境中前行。以模糊的周围景致和唯一边缘清晰的影子表现出视线的所在,作画人期待与对方的相遇。
透过清澈水面,鹅卵石胶一丝冷意,周围树丛深绿近黑,乱石弥补。有钓者着短衣短裤立于远处湍急处,单手握竿,网别腰间,稳若磐石,一断木横河间,水流侵蚀,绿芽生。近日出,天蒙蒙灰白。
每处细节都无可挑剔,与前两幅不同,这是完全的写实,画即照片。
黑,黑,黑,画面左侧一位女性露出侧脸,火光摇曳,至右渐减。红色的瞳孔若宝石明亮,虽然静止,思想却在高速运转。沉默在黑暗中如同一阵笙歌,回荡在观者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