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醒来,身上凉意扎在皮肤上,一针针地让艾丽的头也止不住地疼,她做了噩梦,虽然想不起来梦的内容但浑身被吓到出汗,又干透,大概是那个梦。长发拧成一团团,艾丽站在镜子前艰难梳理,她的脸很红,看上去和平日里有些不同,或许是热度影响她的判断。公寓里没药了,她绑好头发,在厨房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准备回来后再洗澡。吃着这夹了半熟鸡蛋的面包时艾丽想母亲一定会十分生气吧,虽然她已多年没有见过她但她糊化过后的音容笑貌依旧存于她的心中,每当她看到诺拿来的信和礼物都会会心一笑,她知道的,父亲和母亲在多年前就已逝世于美利坚家中。
外面的风还算和煦,艾丽套了一件稍厚的大衣,戴上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十分严实,她不想发烧加重。打开门,一切如同她希望的那样正常:玻璃窗,沙发,墙面和电梯全部完好无损。她松了口气,站到高个少年旁。这少年穿着一套深蓝色领口有洛可可风镶钻的猎装,他与艾丽打招呼,额前有几缕金色卷发,眼睛是明亮的蓝色。头疼的瞬间,艾丽想起来好像是昨日在电梯里遇见的喝醉酒的人,那是他低着头看不大清相貌,但现在看来,还是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的脸庞——心脏猛地跳动,她意识到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不太一样——镜中的自己是三年前的模样。三年间,身高没长多少,相貌却发生了变化,她很清楚这一点。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乔乔(GIOGIO),你住在这儿?”少年问道。
“嗯,艾丽娜(Erina)。”
“你似乎生病了,艾丽。”
“发烧。”想了想她又补充到,“现在去买药。”
电梯到达在十二层时乔乔正问起艾丽的工作,艾丽抬头,直视乔乔,“我不想说话,抱歉。”她的心情非常不好,简直糟透了,乔乔在错误时机搭讪。“你是混血?”艾丽说完看着电梯门,脑中又闪过乔乔的脸,有些惊讶地问道。
艾丽没有察觉到乔乔回答前的停顿,“我的母亲是日本人。”
日本,熟悉的东方国名,“你知道彭格列吗?”艾丽直接问道。
“海鲜?”眼睛里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似的,既痒又疼,睡眠的不足导致的问题在这时才显现出来。“你应该不是本地人,从哪里搬来的?”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了。“巴勒莫。”她看着乔乔,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此时电梯已至二层,艾丽觉得自己已支撑不住,待在这个闭塞的空间中感觉一切都在灼烧。她抛下一切抬腿走出电梯门,却在下一秒听见“噗”一声,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子弹,闪进电梯内,左手按住右肩。电梯门关上,后边的镜子碎裂,艾丽脱下围巾准备绑住伤口,乔乔蹲下身,“不需要绑住它,很快就好。”他看上去并没有受伤,“抱歉——”艾丽看着子弹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疼痛扎心,随后却被突然出现在电梯内的鸽子🐦转移了注意力。它们(没错,是一群鸽子)扑扇着雪白的翅膀,撞向闭合的电梯门。
“没什么好抱歉的。”艾丽露出笑容,并不是勉强,而是用尽一切力量使自己接受了这个世界,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我没受伤。”除了发烧带来的症状外,一切都很好。
“很抱歉把你卷入我的个人事务中,回公寓恐怕会遇到危险。你可以去我十六楼的朋友那儿,顺便告诉他这儿发生的事。”乔乔抓住艾丽的手腕,抬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摘下胸前的瓢虫徽章,放进艾丽的手中,帮她合拢手指。艾丽凝视着他,这个年轻人虽然脸庞还显得稚嫩,却有超乎其年龄的冷静,并且仿佛将人生看做冒险,死亡看做家常便饭。“呆在那里,结束后我会去找你。”
艾丽有一种预感,这个叫做乔乔的陌生人会帮助她指引前路。接着,电梯门打开,他被白鸽包围着走出去。这是一个注定被罪恶填满的人,这是一个注定总定拥有光明的人。
3
艾丽以往都是为暗杀才与目标乘坐同一次电梯。令人不悦的场所只有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才能减轻对其的排斥,脑中出现这种想法时,艾丽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因为我在你身边。”他说。
现在相似的感觉出现,却是由绝望引领前路。
疼痛猛地刺激神经,艾丽一时间说不出话:她的手臂有了知觉,三年前被判定为感知力死亡的右手臂。不论是成为她一部分的子弹还是阻塞口的化去使手臂能够再次复活,原因已经无所谓,单较这个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从小就被判定为一流的,足以与枪手一战高下的能力——根据传言和实际所见(不得不想起前月令人恶心的冒牌者)——或许更胜一筹——终于得以再次被使用,凭自身意愿。艾丽心想着,随着电梯的上升她感到喜悦停留在弹匣中,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她心态的平复,等待她忘记过去的一切——可又怎么能忘记?她从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自己像是困兽无力反抗,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最后的诅咒刻入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