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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时没有一个人说话,赫姆不太习惯每碟一点儿食物的吃法,对一旁的诺做了个鬼脸,当然没让云雀看见。餐后诺说带赫姆出去走走,赫姆却说和哥哥约好要一起玩,听完后诺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对赫姆说:
“如果他要对你做什么,记住走为上策,实在跑不了就用我教你的招术对他,再者,非被困住,凭自身力量无能为力时......用眼睛。”
她从包中拿了一个瓶子出来,塞到赫姆手中。
赫姆满头黑线,“妈妈,”他闻了闻瓶口,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哥哥不是坏人。”
“我不是针对他,”诺稍退站起,“总之,注意。”
见赫姆消失在转角,她进房收拾出一个挎包,将早晨放在门口的和服换成简单的运动装,沿着走廊绕到了大门,哲失却像是一直在等她似的走上前来,依旧叼着一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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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坐在走廊上,双手支撑着后倾的身体,手掌按在木质的地板上,已经印出了条条红痕。并盛的夏季比记忆中凉,感觉新鲜,若是选择落脚或旅行的地方,列表中绝不会包括大都市,那儿充满了无需存在的嘈杂。
从恭先生家正好能望见远处的山脉,从山脚到并不太高的山顶由草绿、浅绿逐渐过渡到酞青绿、深绿。午后下了一阵小雨,群山被奶白色的幕帘遮住,只能见着山脚下的冷杉群。等到雨停,雾又渐起,开始还是透明的几缕,好似山中人家点着炉子后升起的炊烟,细而薄,不一会儿山却变得影影绰绰,被雾气割裂开了般,那位于远处的山脉,颜色本深,雾气却重到将它们全都盖住了。但这与雨中又是不同的情景,雾在流动,便给山带去了宛若拂面之感,雾浓到成了雨幕的奶白色,雨又下了。
阵阵凉意袭来,诺没扎起的头发被吹得左右轻舞,飘到脸前。她抬手将乱发梳整,手指的暖接触脸颊上被初秋微风亲睐的皮肤,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连着心脏,胸口微热。她察觉到自己感受的不同,没有发觉自己脸上浮现的微笑。
诺坐的地方正巧是这建筑一扇侧门的入处旁,赫姆拖着疲惫的身体,几乎瘫倒,恭先生一身居家和服,悠然在后。两人转个弯儿就见诺坐在走廊上望着远处的山脉微笑,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半遮住的玉颈,略宽而垂在地板上的墨绿和服,无不衬托出周身的宁静。赫姆顿时觉得疲惫全消。
“妈妈。”他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儿?”
诺回头,“看风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抬手摸了摸赫姆的头,黏糊糊的,出了许多汗的样子,转而侧头看到一旁的恭先生,想到早晨他让哲失传的话,心中一堵,挑了挑眉。
“不早了,已经七点啦。”赫姆说道。
“唉?”诺撇开心头的不快,睁大了眼睛,被雨雾衬得明如繁星的碧眼满盛惊讶,“怎么会?”她竟然坐了一个下午?转头望向远处,周围景致只瞬间便没入昏黑当中,宅院一角点起了瞪。
恭先生看着诺瞬息变了三次的表情,弯起嘴角。这和艾丽挺像,也终于有了些许孩子的气息。他已不再是十二年前的云雀恭弥,可诺在他眼里却停留在孩童时的心形,正如诺认为自己已不是天真烂漫的小不点儿,可云雀应是多年前温柔的大哥哥,这也难怪她认不出了。只依稀记得对方留下的模糊印象而全然忘记完整的相貌,靠这点来寻找故人的,诺恐怕是杀手中的第一人。
赫姆与恭先生都去淋浴了,诺一人在餐室用晚餐,和中午差不多,仅菜色变了的和室。虽说坐在布团上不如沙发上舒适,但她并不讨厌这所传统的日式建筑。古老的东西中沉淀的內絮更多,恭先生本人不说话时适合极了这所屋子,但一开口便是恣意言语,唯我独尊的牌匾的确是他对于自己最准确的评价。
诺快速吃完了晚餐,两人还没到,她独自到里院一隅,已是隐没于黑暗中了。院中灯光只照亮了池中水面与两旁树丛边缘,全无风景可看。诺无意停留,径直回房,却迷路了。她按着脑中线路转弯、转弯再转弯,为什么每一处都这么像?于是推开其中一扇纸门,往里走,她本猜门内有门,可推了五扇才进了内里的走道。恭先生将房子建成这样是个人喜好嘛?至少里面和室门上的山水画不一样了,诺虽不怎么懂,总能凭浓淡高低辨别。
有扇门半掩,诺推开,当即关上,转身就走。餐室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吃饭,赫姆很努力地用筷子夹东西。过了好半晌,他撑地站起,运动量、温泉浴和日式晚餐几乎让他站着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