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崇把视频递过去。
刘君越看到一个戴着兜帽衫的女人,步履蹒跚,绕着大厅转悠两圈,敲了敲窗边的花盆,忽然握紧拳把什么东西揣进口袋,她转身,见着两个黑衣保镖,脚步一顿,踉跄后退,保镖快步走来,监控一黑,最后定格在他们举起电棍的瞬间。
刘君越盯着保镖肩头的蓝角星徽章,呼吸紧了紧。
顾雨崇瞥她一眼,道:“我觉得她和陈怀宁脱不了关系。”
“怎么说?”
顾雨崇指着太阳穴,“第六感。”
“切,就你还有第六感呢。”刘君越吸了口烟,朝他吐烟圈,“快,老实交代。”
顾雨崇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盯着杯底茶叶,眸色深处一片疏冷,好似在消极抵抗。
刘君越也不急,蹍灭烟头,找来薄荷糖,数了三两粒一齐塞进嘴里,咬的嘎嘣响。
顾雨崇闻声抬头,见着圆不溜秋的糖,心里窜起一阵麻痒,下意识地去找兜里的镇定片,指尖触上铝箔药板的刹那又停住,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收回手,伸手要道:“君越姐,也给我几粒糖吧。”
刘君越故意把糖收到身后,道:“你先跟我说清楚那女人和陈怀宁的关系,我再给你。”
顾雨崇喝了口茶,冒了一身冷汗,他咽了咽口水,视线模糊,额角抽痛,最后搅得整个脑子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道:“五年前淮江县医院也有个瘸腿女人,她戴着口罩,常在饭点进出陈怀宁的办公室,后来陈怀宁走了,她也跟着消失了。”
刘君越缓缓点头,朝他抛了两颗糖,道:“哎,怎么又绕到陈怀宁这来了,话说现在还不能把他抓来问话吗?”
“老先生没死,动他…不妥。”顾雨崇抓着糖袋子,叠成四四方方的块,“我们先搞明他为何出现在教堂,下个月再近他的身。”
“这还不简单,他要不是基督徒,那就吃饱了撑地想要去遛弯。”
“没这么简单。”
刘君越挑眉,哼了一声,“那就是看上了教堂里的洋妞呗。”
“感觉不太像。”顾雨崇扶着额角,“君越姐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您能不拿看男人的眼光看咱这件事儿吗?”
“害,你个小崽子,你就说他是不是男的吧,他一个男的不去吃喝嫖赌,跑到这个教堂里窝着,到底想怎样,要不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勾着他,要不就老登电影看多了,他在教堂里面造火药。”
“老登电影是什么?”
“土鳖,就Peaky Blinders那样的。”刘君越拢了拢披肩,“这么年轻,连网络热词都不知道。”
顾雨崇一噎,点开教堂监控,小声道:“我下个月就三十了。”
刘君越“切”了一声,凑过来看视频。
教堂内部十分华丽,管风琴占据三四个玫瑰花窗,头顶还有个掉下来能砸死人的十字架,顾雨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切换页面,停在一页英文文献上。
“这个教堂以往还真造过枪。”他指着一个拢长的英文单词,“十六世纪,宗教改革。”
刘君越倒吸一口气,“我假设啊,假设陈怀宁造火药,那他打算炸谁?你,我,还是组织里的其他人?”
“不知道,他身上有很多疑点。”
顾雨崇收起手机,双手交叠,望向窗外缓缓飘落的梧桐叶。
“最大的疑点是二十年前他跟老先生一起去美国,半个月不到自个拎包回来了,那会正值中秋,县高中放假,我回学校讨落下的试卷,第一次在自行车棚碰见他。”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风烛残年(1)
“见着他,然后呢?”
刘君越转着糖罐子,语气带上七分无语三分无奈:“你怎么又说一半不说了。”
顾雨崇两手一摊,“没有然后了啊,我看他穿着白大褂蹲在车棚里抽烟,保安跑来说学校禁烟,他掐了烟转头走了。”
刘君越不信:“就这一个画面你能记这么多年?”
顾雨崇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模仿陈山润翻白眼,道:“我高中那会每天忙着上课考试写作业,哪有时间去管一个校医,我能记住这些单纯是晚上做梦,翻来覆去地把高中三年的记忆在脑子里面过一遍,想忘记都难。”
酒店另一头,陈山润咬指甲的动作一顿,盯着收音机,将陈老师造火药的事抛到一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照这么说,顾雨崇每晚都能梦到自己?
他鼻子发酸,半笑不笑地望向落地窗,透明玻璃倒映着苍白的脸,深陷的眼窝,早已不是十七八岁模样。
哎,算了,甭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估计在顾雨崇的梦里也只是个背景板,那年夏天情书攥在手心里,他还没来得及告白,救护车就来了,病房教室来回跑,叶子落在操场上,冬天一到,再也没机会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