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钱不够,我可以潜入进去偷出来。”
“这多危险呀!”马弘毅一拍桌子,“把这房子卖了!”
“卖了我们睡大街吗?!”
马修文不从。两人吵将起来。许安平夹在中间劝架,好生忙碌。
许安平走后,童心尘调呼吸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马家为什么要为了他一个陌生人倾尽所有?马修文说是祖训。到了马家,怎么能不去看看这传说中的祖训呢?
不算上独心苑,马家占地十亩。其中三亩地都是祠堂。童心尘很快找到了那灯火最盛的所在,掀开瓦片,一跃而入。
马家历经千年。历代祖先神主牌一层层快要到屋顶去。列祖宗排位的神龛也只好分作三个并列。
当中最大的那个大神龛足足有五阶。左门是王茂生进酒,右边是郭子仪祝寿。密密麻麻的梅花鹿、仙鹤等吉祥物皆是金漆木雕。
神龛前八仙桌上,三牲果品每日一换。梁上红烛明亮,厅内各处香火不绝。
“我以为有什么高招总能认出他来。原来你一直没走。晚辈有事相求,请见谅!”
童心尘冲神龛抱拳道声得罪了。御剑飞到最高处,小心翼翼地把那第一代祖先的神主牌拿在手里,翻过来看。
祖训果然刻在神主牌后。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它就这么静静地诉说着那一段卑微又清醒的爱恋。
“虚静派容不下我,父母抛弃我。我和哥哥姐姐们流浪山林。我看着他们一个个被豺狼猎杀,被冬雪掩埋。”
何春莲生了一胎狐狸,一个人类幼崽。俩掌门一个守塔一个守山门,无暇他顾。只得一并交托给马家亲戚抚养。可万万没想到,寄人篱下的它们活得如此辛苦。
童心尘也开始解何五壬的叛逆。也更感受到他浪子回头的可贵。
人类幼崽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也可以长大成人。身为半妖的狐狸幼崽呢?
“是他!一口口肉嚼碎了喂我吃。一道道爪痕一遍遍吹着上药。就因为我说疼!是他教我穿衣做饭吃熟食。是他告诉我,半妖就半妖,想做人就认真学做人,想做妖就认真学狩猎。我选择了做人。他教会了我做人。我们马家这泼天的富贵,不是我的功劳,是有他教导才有的结果。
我以为可以永远地站在远处,悄悄看着他坐在凉亭喂那些肥猪一样的锦鲤。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我以为……
没有的。他说他有重要的仇要去报。
这些年的悠然偷来了,赚着了。我也长大了。是的,我很可悲地长大了。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赖在他怀里撒娇。
他离开后我娶妻生子。我恨他。我试着不去想自己又一次被抛弃。
很多年了,我终于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是,他受了伤回来。
儿子,你知道吗?他不认得我!
是的。我老了。我变了。
可他还和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为了复仇,抛弃一切可以抛弃的,包括我包括他自己。
我好生气。我八十岁的人了,我孙女都奶娃了,我被他气得眼泪哗哗地掉。可他抱抱我摸摸头,我又什么都好了。我真是没用。
他这人呀,总说自己不会死,任由自己疼着。总说疼着疼着就好了。确实如此。个中原因我亦是不明。我只知道,他受了伤能回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这是我的福分。到此为止,没有更多。
儿子啊,老爹有个心愿,希望你能听一听。你必须好好操持这个家。为了你和弟弟妹妹的生活,也为了我的义父。他的房间永远不要让别人进去。每日让人扫洗干净。他随时回来随时可以住下。
他会回来的。这是他唯一答应我的事。
老爹我,等不到他第三次回家了。
可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们一定要等着。他要什么你们都给他。他受了伤一定不能由着他不去请大夫。他说大夫没用你就去坐忘派请他们的掌门出诊。他曾经的爱人,在坐忘派圆寂了。因着这层关系,他待坐忘派比寻常人家都不一样。记着!记。”
往后大概是死去了。笔墨断了。刻神主牌的兄弟尽职尽责,一字不落地刻上了。才让千年后的他窥见了那一点藏了千年的苦恋。
此事,他知道吗?还是如马家祖先所说,他只是义父?
不敢问。想问。移步转身看见那人眼里的爱意又觉得不需要再问了。
他待自己和百乐门那些小狐崽子能一样吗?自己是傻子吗?何必去替别人诉说爱意让他知道?
诚然这样做马家祖先泉下有知也会欣然。只是,人都是自私的。他才不愿意爱人心里分出去一块儿。一小块儿也不行。人死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