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平视的角度,也只能刚好看见他前胸的精致纽扣,毫无褶皱的衬衫布料, 细腻光洁的料子,像是嵌了月光似的。
此刻,有很多模糊的念头纷至沓来,交织在一起,打扰她的思绪,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要去认真回答这个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经过一番思忖后,她声音如流水般缓缓流淌。
“不怕,在于我认为死亡总是发生在未来,且不可预知,过好当下,坦然接受就好了。 ”
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她决定从逻辑的根源开始说起,虽然这显得有些多余。
“其实如果早几个星期,你要是问我相同的问题,我会毫不犹豫说,我不怕死。”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我觉得生活中美好的回忆会让人在面对生死拷问的时候,没那么果断了……”
陶栀子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但是到了嘴边她还是闭紧了牙关,脸上的笑容又进一步扬了扬,换了个说法:
“主要还是怕我的花种不完,我离开七号公馆之前还有很多要留给你的东西,还有给你准备的惊喜,这些都还没实现,我怕死得要命。”
她说完便浅笑了一下,双脚往后退了两步,江述月的整个人影可以悉数进入她的视线。
她又可以看清江述月的全貌了,审视着这张好看得让人心生距离感的脸,感叹道:
“还是站远了能看到全貌,感觉靠太近也不是好事。”
鲜花绽放终有凋谢的时刻,笑意在脸上终有僵硬褪色的瞬间。
陶栀子扭过头,自发向停车位走去。
“栀子……”江述月在她身后正欲说些什么,被她不着痕迹地打断。
“我饿了……”
她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肚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江述月面前,可以直白地表达着原始的愿望。
婴儿时期的人,语言没有很丰富,他们总是直截了当去表达着当下的需求。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只有在信任的家长面前才敢于说自己“饿了”“困了”。
这份联想让陶栀子一时分不清自己对江述月复杂的情感,像是对亲情的渴望,去下意识弥补自己缺失的来自家人的注意力。
但如果是亲情的话,在午夜时分想起他,那种心脏一次次受到撞击的痛感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任何一种情感的获得也要饱受心脏的痛苦的话,那只能说这份情与痛怎么来得这么晚,让成年后的她也变得措手不及。
有些汹涌的情感突然到来也可能不是好事,就像过分缺水的皮肤,突然敷上面膜会因为不习惯而火辣辣地疼一样。
陶栀子看向他,那句“栀子”终究被她轻巧的话语截断了。
江述月原本在她身后,步伐不疾不徐,陶栀子却调整着自己步伐和他并肩。
她始终喜欢江述月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路灯昏黄微弱,拉长了两道影子,陶栀子心情复杂,大脑在无规律地活动着,帮助她整理这些杂乱的信息。
陶栀子侧头用余光看了眼江述月的表情,发现他面容早已恢复平静,仿佛那声“栀子”成了永恒的错觉。
“想吃什么?”
两人上了车,陶栀子为自己系上安全带,江述月打破沉默说道。
“吃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米线。”
她一上车,周遭都是一些熟悉的味道,让人立刻昏昏欲睡。
陶栀子又困了,摘下身上的外套,直接充当了被子,舒舒服服地缩进了真皮座椅里。
“我又困了。”
回答她的不是江述月的声音,而是自动被放平的座椅。
这份真皮触感,还有江述月身上的雪松木调,让她想起藏书阁的沙发,于是睡得愈发安稳。
一张睡颜在均匀的呼吸声中显得恬静,只是睡梦中她总是眉头紧皱,睡姿永远是双手攥在胸口,整个人侧躺着蜷缩成海马的形状。
这一次,她的入睡不再安稳,而是在思考内心情愫的过程中,她的眼前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的梦境,很多毫无章法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梦里,她脑海里出现古希腊里爱的定义——Eros,最初的爱,激情之爱,与身体和相貌的吸引有关。
梦中的自己仿佛是只不可控的比飞鸟,所作所为全然不受理性控制。
她在梦里不顾一切地追上江述月的背影,甚至等不及看清他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就对他小心翼翼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