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医生一年要完成几百起心脏手术,手很熟,完全值得信赖。”江述月微微颔首,用陈述的口吻开着玩笑。
两人气质相似,严肃中带着些温柔,只不过江述月气质更加多了些清寒而已。
程允愣了一下,随即淡笑了一下,也认真地开着玩笑:“你给我当助手,这会不会被全程记录,入选年度手术案例啊?”
“难道不是取决于你的临场发挥吗?”江述月沉声道,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形式。
程允轻轻合上文件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对手术的态度很乐观,“总之,放心吧,你这场手术在全国范围内找不出这样的配制,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江医生给我当助手,想失败都难。”
陶栀子听着这些话,本准备笑出声,可是心里慢慢泛起涟漪,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胸口。
头顶传来了熟悉的触感,是他无声地摸她的头,眼里应是未曾掩饰的温柔。
陶栀子低头轻笑了一下,抬头认真地说道:“谢谢您,程医生,我也很有信心。”
程允站起身,微微欠身,忽然正色道:“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们的共识——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手术和治疗。”
他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却充满力量,“明天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睡一觉,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陶栀子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轻轻点头,“好的,
我会做到。”
程允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病房,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病床上的陶栀子看着手中的文件备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力量。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述月一直陪着她,因为她总说他身上的香味闻了让她安心,让她可以更好入睡。
在睡前,江述月清介的声音在病房调暗的光线中的响起:
“我听说,有些病人在进入麻醉了之后会出现一些梦境,有人可能看到自己心中信仰的神,看见了天堂,看见了奈何桥,也有人在那麻醉的几个小时经历生命中某些美好的时刻……”
陶栀子当时半梦半醒中,听到这番话,以为他在给自己讲故事,安心地点点头,闭着眼嗯了一声。
“如果你也在梦境中目睹了天堂,它很可能极致美好,是你未曾见过的美好,你可以感受它,但是……别忘记醒来。”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缕悠远的风,但是却在安静的病房中格外清晰,宛如一场非严肃的嘱咐。
陶栀子在睡梦中不安分地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均匀,面容恬静。
良久,她在梦里发出了一声:“……好的。”
翌日的阳光从病房的窗帘缝隙透进来,落在床头柜上的花束上,带着一丝微凉的暖意。
陶栀子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被褥的边缘,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子上阳光,均匀平铺,像是将枯黄的银杏叶柔碎成了金色的粉末,冲空中抛洒,又坠落。
她如果不看日期的话,总觉得这缕难得的冬日阳光很像开春的模样。
恰在此时,病房门开了,江述月走了进来。
经过了一天的禁食她的精神有些不振,看是看到他的瞬间,眼神又被重新点亮,她指着窗外说:
“述月你看,今天的阳光是不是很像春天的模样。”
江述月将手中的文件放下,绕过病床走到她的身边,在床边坐下,单手掠过她的发梢,将她额角碎发别在脑后,动作轻柔。
然后他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出陶栀子脑海中的想象,轻轻点头,说道:“确实很像,是很好的兆头。”
她对他的动作分外敏感,一点点细小的动作都能激起内心的涟漪,每一缕涟漪都有可能致命。
医生跟她反复解释过手术的高风险性,每个大大小小的手术前,大家都会被告知最坏的结果,但是仍然每天有无数的手术被执行,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多数都是成功。
尽管如此,在麻醉起作用之前,仍然要做好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
她早已准备好承担一切最坏的可能,就连证词也全部留下了,完成了絮语的夙愿,也证明了小鱼的存在,也和江述月有过一段美好的奇遇……
哪怕人生就此按下暂停键,似乎也没那么遗憾。
她收好思绪,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看了看时间,“是不是手术快开始了?”
江述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