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恨声说着:“你背叛我也就算了,还对我爹下毒?”
另一个则已经自我放弃地在那里喃喃自语:“原来您什么都知道,也对所有人包括您自己都狠得下心,我真是……栽得一点都不冤。”
于是诸葛承不得不出言打断一下他们,省得这俩孩子陷入进一步的怀疑和悔恨里:“先别管这点毒了,我们还是来说说让嗣儿离开的事吧。”
286.
“爹,他可是魏朝的长皇子,将来最有可能的皇帝,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场上这四位,拓跋嗣没有想要抵抗,拓跋珪也一点都不急迫,诸葛承开口就让人走了,就好像只剩毛小豆还记得双方是敌对关系,他可以把拓跋嗣截留在虎牢关上当人质。
“小豆子,人家嗣儿是出自兵家,而且和他爹那个一力破万法的道不一样,我看他走的还是敏捷诡异身法那一类的路。你觉得他一个兵家人只用顾及自己还一心想跑,这天下谁能拦得住?”
“我可以用律令术锁定整个空间,大不了……”毛小豆死死地盯着拓跋嗣,但对方似乎已经被诸葛承打击得自暴自弃,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脸带悲哀地看着毛小豆。
“我和你同归于尽。”
拓跋嗣看着毛小豆的神情,他确信对方刚刚对于自己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如果说胡汉两族是两处接壤的恶土,他们的父辈们就是各自扎根在这两方恶土之上成长后交缠在一起的花,虽表面看着已经长成了并蒂的样子,内里却依旧是各自颜色各自香气的两朵恶花。
至于拓跋嗣和毛小豆,那就是这两朵恶花结出来的恶果,花尚且还能共存一阵,果一混合却只能变成剧毒,他们俩能够一起落地归根,已经算是彼此都可以接受的不错结局了。拓跋嗣于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与一副神情紧张的毛小豆比起来,拓跋嗣完全是一副摊开双手任由施为的样子。
“事到如今,你再来装作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要给谁看?难道你会觉得这样我就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那么德衍,如果我道歉,或者做点什么别的事情后,你就会考虑原谅我吗?”
“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一个对我隐瞒身份还对我爹下毒的人?”
“所以你看,这些事情即使再叫我选择一遍,我依旧还是会去做,而做完之后也不会得到任何原谅,既然如此,我除了坦然接受现在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你!”毛小豆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不要说得好像你有多大冤屈一样,是你们胡人要攻我们的汉人的地界,我们汉人可没有招惹你们!”
“我明白,可是天下总有一天要统一的。”拓跋嗣说这句时甚至越过毛小豆看向了他身后的诸葛承,从那位的眼神里,拓跋嗣甚至看见了一些鼓励的意思。
“不是汉人攻了胡人,就是胡人攻了汉人,从我的身份来说,我只有一个选择……”
“好,这可是你说的……”
毛小豆伸出手准备他习惯的那个律令术的辅助姿势,然而架势还没摆好就又被诸葛承拉住了。
“之后要怎么办呢?”毛小豆回过头,诸葛承轻轻摇了摇头。
“我问你,你们俩同归于尽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我们……”
一般如果人都已经死了,后面的事就再与他无关了。但介于诸葛承是毛小豆的爹,所以他不能用一句关我什么事来回答对方的提问。然后毛小豆就支支吾吾起来,因为他的确没想过他和拓跋嗣同归于尽后会发生些什么。
“嗣儿死了,北面还有其他的皇子。据我所知,排在他后面的就是贺兰部贺夫人生的那一位吧。”
对于诸葛承如此了解北面的宫闱内幕,拓跋嗣已经不再觉得奇怪了,他只是点了点头确认诸葛承所言不假。
“那位皇子和嗣儿大不一样,嗣儿的母妃是出身独孤部的刘夫人,她的母族部落早在拓跋窟咄叛乱的那场战斗里,就被皇帝收拾得差不多了。背负着母族罪孽的刘夫人自己也相当识时务,她大概从小和嗣儿之间的相处只有简单普通的母子亲情,不会如其他皇族那样掺杂过多政治手段和权欲熏心的成分。”
“而被皇帝和其他汉人学者教着长大的嗣儿,也不会被灌输太多一边倒的胡人至上的论调,所以他来汉地时,才能这样心平气和地看待南边的事情和人,最终才能和你成为知交,才有那些属于你们共同的美好回忆。我说的是吧,嗣儿?”
“是,您说的就像是看着我长大一样。母亲的确如您所说,与一般人的母亲并无不同,这也许在寻常人家不算什么,但于我却是弥足珍贵的。她只是单纯地爱着我而已,从来不灌输我必须如何如何,要怎样怎样,在她身边时是我从小到大难得的安宁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