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小娃娃,来都来了,大礼行了,跪也跪了,为什么不开口?”
“不敢打扰祖宗休憩。”
“哈哈哈,你个小娃娃这就别学了,要知道人都死了,要么天天睡,要么就不用睡了。”
话语间草庐的大门自己打开了,那位名闻天下的卧龙先生穿着件平民的布衣摇着扇子斜靠在榻上。他的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歪着头左看右看地研究诸葛承的脸。
“我猜猜,怀儿那一脉的?叫什么?”
“回祖宗的话,是怀祖宗那一脉的,子孙名叫诸葛承,表字也刚好是怀祖。”
诸葛亮随手指了指坐榻的另一边:“坐吧,承儿。”
诸葛承赶忙惊恐地摇手:“承儿不敢的,承儿跪着就好。”
诸葛亮又笑了,他从榻上起来到了门口,一手拉起在地上跪着的诸葛承,然后牵着他走到榻前。这几步路诸葛承是走得浑浑噩噩如梦似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就被诸葛亮按着双肩坐到了榻上。
“承儿知道这是哪儿吗?”
“鬼谷……”诸葛承依旧处在刚刚那阵冲击的余韵里,回答时连敬词都忘了。
“那承儿知道鬼谷的规矩是什么吗?”
“承儿不知。”
“不别男女,不论长幼,不分尊卑,不辩敌我,不惧内外,惟求天道。”
作者有话说:
注:
鬼谷的规矩是给死人的定的,对于那些活人它是希望你们出去打生打死来实践各自的道的。但是无论外面打成什么样,等死后回了鬼谷就必须抛弃一切前嫌为了鬼谷的大目标努力。
第18章
“这……这怎么能这也不管那也不顾的?”诸葛承满脸地不解。
“如果这些都不在乎了,还要义伦常作什么?”
“我们是人,所以要在乎那些,于是也只能求一个人道。”诸葛亮朝着开着门外看了一眼,虽然那扇门外现在已是茫茫然一片漆黑。
“可是天不一样,天要下雨,难道只有男子湿而女子干?天要刮风,难道只有长者寒而幼者暖?天要人死,难道只有尊者去而卑者留?”
“但是……但是……总不能连敌我内外也不想了吧?”
“那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东西,我在蜀汉,他在曹魏,于是我们就成了敌人。我们自己看自己都觉得自己有,我要我的大义匡扶正统,他要他的终结乱世就行。可若真要深究何谓正统,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个禹帝后人才算真的正统?而他要终结乱世,好好辅佐他的主公明明也可以,又为什么非要谋夺人家的天下呢?”
“到头来,我们不过是各自给自己定下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好心安得地成为敌人。可在老天眼里,这不就是两个人各自带了一堆人杀来杀去吗,到底在天的眼里,谁是那个邪恶的敌,谁又是正义的我?谁是该护的内,谁又是该排的外呢?”
诸葛承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自家的祖宗,这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他以为的诸葛武侯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他在同他的那位宿敌对抗的时候既不会犹豫也不会自疑,他的正确和正义是被这百多年来的天下和天下人反复证明的。世人谁不称武侯忠贞仁义,经世之才,泽被后人,而他姓司马的狼子野心,篡权夺位,得国不正,以使中原气机大乱,终引得外虏南下,生灵涂炭。
在诸葛承的眼里,司马是不配和他家祖宗相提并论的,可为何独独到了武侯嘴里,既不讲大义也不论名分,他们仅仅成了两个争斗的凡人。
“承儿……不明白……”诸葛承红着眼睛满脸不甘地望着诸葛亮。
“不明白好啊……一直不明白……才好啊……”诸葛亮伸出手仔细地为诸葛承打衣襟,语气如同慈父在叮嘱懵懂的幼子。
“可惜这里是鬼谷,入了鬼谷,终究是要出去背人命的。”
“对了,鬼谷——”诸葛承从见了诸葛亮起就太激动了,这会才想起来刚刚的事。
“刚刚外面的老者说鬼谷能带我们入道,承儿是来学祖宗的道的吗?”
“诸葛家传学问到你这代断了?”诸葛亮不解地问。
“没啊,都好好的,承儿都认真学了。”诸葛承可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那你跟我学什么,我会的你都会了。”
“那鬼谷能教我什么?”诸葛承一听不是诸葛亮教他整个人老大的不高兴。
“能教得多了,合你缘的也有,我只是和那位先师招呼了一下说先来见见自家孩子,否则你入道碑林见到的不该是我。”诸葛亮终于整完了诸葛承的衣衫,这会又替他拢了拢鬓边的碎发。
“走吧,别让老人家久等。”
诸葛承依依不舍地拜别诸葛亮,在草庐的大门关上前,诸葛承回身看见了诸葛亮看着他的眼神,那一眼里有着太多诸葛承读不懂的感情,会让诸葛承觉得仅仅只是对视就会想有流泪的冲动。当时的他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性子软弱,孺慕长辈,长大了后才明白是他的身体比他更早懂得了诸葛亮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