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林清霄脑子嗡的一声。
是真的么?
上一次见到父母的时候还是爷爷的寿宴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压抑,或许更早以前就有了端倪。
他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比用感情来维系的婚姻更可靠的利益联姻,原来也会猝不及防的分崩离析。
而他,作为儿子,是通过电视新闻知道的。
从生下来开始,从没得到过父母的爱,后来十多年里他渐渐学会了不再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强迫自己变得无欲无求,可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被当作垃圾一样抛下的感受。
是平平无奇、不需要重视、毫无关系的——包袱。
“哥哥!”
旁边传来惊呼声,这让林清霄短暂地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到纪云桥惊恐的小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自己被刀割破的手掌,正汩汩流着鲜红的血。
他猛然清醒过来,抽出一沓纸,按在出血的地方,把手藏到纪云桥看不到的身后。
纪云桥被吓哭了,双手揉着眼睛,嘴里喃喃道:“哥哥骗人,哥哥骗人!”
明明大人也会流血。
林清霄心疼地把他搂过来,轻声哄到:“对不起,对不起,吓到安安了,哥哥不好。”
可能是因为担心林清霄,纪云桥很快平静下来,红红的眼睛带着单纯与赤诚看向他,可怜地问:“哥哥疼不疼?”
他揉揉纪云桥的头发,把手递到他面前,笑着说:“安安给哥哥吹吹就不疼了。”
纪云桥很听话,抱着他的手吹了好长时间。
他看着纪云桥认真地张开嘴,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无比慎重地把气吹到他手掌上。
然后包裹着手掌的纸巾边缘就会飞起来,像下了场雪。
雪最干净,能覆盖世间一切污糟。
所有不甘的,不愿的,妄想的,痴恋的,在一场大雪过后,都沉寂在广袤天地间。
林清霄估计纪云桥撅起的嘴都吹酸了,收回手,安慰他说:“谢谢安安,哥哥不疼了。”
纪云桥抱住他手臂,依靠在他身上,脸蹭着他的肩膀,发誓说:“我再也不吃苹果了。”
林清霄:“……”
深冬里的天好似盖了一层灰布,映着人间一切都灰蒙蒙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一场大雪。
在听到新闻的后两天,他的父母和他坦白,说两人已经准备和平分开。
林清霄沉默着接受了。
像他们这种家庭,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这两天,他父母双方的律师经常过来找他,让他签署各种财产继承协议。
在腊月三十那天,律师把最后一份协议递到他面前,手指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他拿过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收起文件,对他说,他的父母会于近日办离婚手续。
在律师走后,他在医院会客厅里,呆呆地坐着,大脑放空,其实什么都没想。
窗外传来接连不断的烟花声,细听去,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间,夹杂着小孩子的欢呼。
他在恍惚中意识到——今天是除夕。
荒唐。
他噗嗤一声笑了,今天竟然是除夕,在这么一个日子里……
他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家,变成孤身一人。
绚烂的烟花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一朵接着一朵炸成花。林清霄机械地迈着步子,光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推开病房门,纪云桥坐在病床上,半长的头发垂下来,落在肩膀上手里捧着本书,是法语原版的《小王子》。
这本书被纪云桥格外偏爱,连带着更喜欢学习法语,不像他的拉丁语老师,总是一脸愁容。
“安安,要睡了么?”他强打起精神问。
纪云桥看着他,点点头。
林清霄走过去,拿过他手上的书放到床头柜上,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记。
“晚安,好梦。”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刻,纪云桥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声说:“要哥哥陪我睡。”
纪云桥往旁边蹭了蹭,给他留出床边一大块地方。林清霄游移不定,其实他今天情绪很不好,很怕影响到纪云桥。
纪云桥看他不动,拍拍床边的位置,小声哀求呼唤:“哥哥……”
林清霄无奈地摇摇头,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纪云桥靠过来,面对着他,伸手摸他的眼睛和唇角,温暖的指尖划过,丝丝热意仿佛能融化寒冰。
他握住纪云桥的手,塞进被子里,笑着说:“干嘛呢?不是要睡觉?”
纪云桥看了他一会儿,出声道:“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林清霄一怔,他意外纪云桥能如此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随后心里仿佛有股暖流划过,忍不住问:“安安会一直陪在哥哥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