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听雪激动又无奈,回去给郁卿展示任命书:“少卿由陛下亲命。我先跟着他学习,再去户部,可见陛下确有栽培之心,并无给我穿小鞋之意。崔大将军说陛下赏罚分明,绝不会是非倒错,果然是真。”
郁卿只得放下行李。
谢临渊如此恨她,连“郁”字都见不得,真会因惜才放过薛郎?
“我最担心陛下恨屋及乌,报复你。若他真的公私分明,对你好,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第二日易听雪去大理寺报到,回来后更是对少卿褒奖有加。
郁卿见她高兴,渐渐放松了。
这几天她想了许久,谢临渊恨她,只能是因恩断义绝书。如今建宁王不知踪影,她又嫁作状元夫人,可不成了板上钉钉的吗?
郁卿叹了口气,往事错综复杂,怎一两句话就能解释得清。他都做天子了,为何不能洒脱一点,忘了她呢?
年十三那日,易听雪收到了上元宫宴帖子。这是长安宫一年中最隆重的盛宴,只请朝中百官勋贵及命妇宫眷。郁卿身无诰命,但帖子上赫然写了“薛郎及夫人刘氏”等字样,让她无端不安。
郁卿说不想去,易听雪也理解,就让她在家装病,若有人问起,一切交给薛郎解释。
到了元宵傍晚,易听雪准备出门,却有一辆华盖马车停在家门口,堵死了门口宽巷。
侍卫笑道:“崔大将军差奴来接薛郎携夫人进宫。”
易听雪拱手道:“多谢大将军好意,只是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怕没有眼福饱览宫灯了。”
侍卫笑意不减:“正好车上有尚药局典御同行,可为夫人看诊。”
典御乃御医中最高品级,宫中唯设二人。今日来此的是一位老医师,望闻问切无一不精,看到郁卿只说:“夫人身体康健,何曾有疾?”
郁卿终于明白到底是谁要请她。见装病露馅,只说自己病刚好,无暇梳洗打扮,怕赴宴失了礼数。
侍卫颔首道:“不急,正好车上有梳妆侍婢,下来吧,伺候夫人!”
侍婢们捧着香衣蕙带,金玉环钗,各色胭脂,来到郁卿身前。
郁卿心头一跳。
谢临渊仿佛早料到她会如何拒绝,一一堵死了所有出路,逼她赴宴。
天子有命,岂敢不从?
郁卿摇头:“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梳妆。”
那些衣衫环钗太贵重耀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看着心慌气短。就穿自己的衣服,梳最简单的发髻,插些步摇银钗,连眉毛都不画,出了门。
易听雪安慰:“今日满朝文武都在,陛下虽行事恣意,却不是肆无忌惮。他既然惜臣子贤才,就不会无缘无故当众羞辱臣妻。说不定陛下真是想宣你觐见,问清当年缘由。到时候你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误会,免得夜长梦多。”
这话说的确合情合理,郁卿这才放心许多。
上元宫宴于建章门设下,殿上天星璀璨,月明如银盘,檐下彩灯如长河,灯绦随风摇曳,拂过众人鬓角衣间。
郁卿来时,就看见殿上竖着的玉屏风。她低声问身旁命妇:“陛下可是来了?”
命妇以为她惧怕天子,笑着安慰:“屏风一直在,但陛下都是宫宴过半才来,早早便会走。这殿中不见柳内侍,想必陛下也不在此。你莫慌,陛下来时群侍簇拥恭迎,你不会瞧不见。”
郁卿这才放心。这次她吃了教训,时时刻刻与易听雪挤在人群中,出恭也不落单。
薛郎薛夫人形影不离,众人见此纷纷上前打趣,敬酒道:“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状元郎是如何娶到夫人,还不快和我们说说?”
郁卿脸皮薄,垂首笑红了脸:“各位莫要打趣了。”
易听雪却已百战不殆,拱手道:“是在下死缠烂打,才得夫人垂青。”
郁卿哪里舍得她这样讲,拉着她袖子道:“莫要胡说,明明是我先中意薛郎,他才华横溢,怎教我不倾慕?”
众人笑作一团,吁了好久。郁卿好像听见殿中传来一道瓷器碎响,但朝那边投去一瞥,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只道是酒已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些微醺,掉了杯子。
群臣尚围着二人打转搭话,自去年岁末,状元郎夫妇可谓是京中最惹人眼的新贵。薛郎救妻的故事甚至都被画成画、做成书、改成折子戏。不仅闻名京都,甚至有天下皆知的趋势。不出三个月,或许边关都能传唱了。
一位伯府夫人也道:“天造一对,地设一双,你二人实在般配,就差天赐贵子了!”
郁卿与薛郎对视一眼,都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