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再有人像他一般……敢拒郡主的亲事。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眼中盈了泪。
他沿着重重宫门向里行,直到保和殿主殿主祠,那里是她今日受封的地方,外面候着的大臣,尽皆在耳语这位新封的长宁郡主,他浅浅听了半句,便绕步而过。
候在门边的福公公将他引到后面的长乐宫。
他在汝宁的时候,福公公的徒弟曾来见过他,也就是那一面,改变了他的一生,可福公公,终究待他不错,他看着福公公久违了的面容,笑了笑。
福公公稍稍怔了一下后,亦笑着向他道,“太后请大人往长乐宫一趟,长宁郡主正在太后那里等着行及笄礼呢。”
孟简之听到太后亲自为她办及笄礼,眉心微微一蹙,问道。“敢问福公公,太后的病可大好了?”
福公公微伏着身子笑道,“劳孟大人记挂,郡主乃是福星,有郡主承欢膝下,太后的病自然好多了。”
孟简之颔首,踏进长乐宫殿门,他希望太后能够长命百岁,她就会永远有个血脉至亲宠着护着。
孟简之从长长的宫道走向长乐宫,他缓缓抬眸,便看到她正站在殿中,虽背对着他,却灿若明月。
两世了,他太久未见她了。
清晨的明光,透过层层薄纱钻入大殿之中,落在金砖上,反衬出这座立了数百年的大殿陈旧,古老,昏暗的色泽。
金质的座椅,铜质的登台,暗黄的纱帘,灯火未灭,人脸上的颜色却看不太清晰。
只有她,站在人群簇拥着的中央,脸色白净得像是汝窑造的瓷娃娃,人人都会察觉,她眼中这样白净纯粹,清澈得如尚未及落下去的月。
她今日穿着郡主冠服,冠顶上衔红宝石,中嵌东珠七颗,后缀金花,金镶玉的束带,嵌着墨绿松石。她侧首,双凤步摇上的绿髓玉坠轻轻地在发间摆动。(1)
华服之下的那双瞳孔,浅浅笑着,笑意标准雅致,只是笑意后似乎隐着微微的不安。自然,是会有些无措的。好在,那样的华服甚是合身,她行止之处处处大方得体。
她今日装扮和往日大不相同。上辈子他看惯了她的各样容色,今日仍不免贪看了几眼。
他作为外臣,本不该进内殿,他不知为何,太后会唤他前来。
而她,在忙于应付太后皇帝,自然不曾顾及身后有何人进来。
太后一向称病,难得笑吟吟于正殿之内端坐,皇帝则坐于侧首。
“母后,吉时已到,”
“那就请提举官开始吧。”
“郡主行笄礼。”王贵妃形容肃整,仪态端庄,为六娘作笄礼。
皇后薨逝后,后位便自空悬,皇贵妃王氏掌理六宫之事。此时自然是由王贵妃掌冠,为她行笄礼。
她垂首,跪在太后与皇帝面前。
王贵妃唱诵,“冠笄、冠朵、九翚四凤冠,各置于盘上,王贵妃依次与她加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2)
那边奏乐毕,她复拜三次,接过酒器而饮,便算礼成。
孟简之微蹙了下眉,她向来不能多饮,饮多了就容易醉。
以前他惹了她生气,她在汝宁的宴上喝了好多酒,她曾用雾蒙蒙地双眼望着他,双手环着他,唤他孟哥哥,原来当年的她对他来说,已久远至此,他远远地望着她,心中揪了起来。
“过来让皇祖母瞧瞧。”
她起身,“皇祖母。”,声音笑盈盈的,他有多久不曾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他看着她仪态自如,心中放心了许多,是啊,无论是什么处境,哪怕是幼时吃了那么多的苦,她向来安之若素,是他多虑。
太后叹道,“跟哀家那苦命的女儿生的一模一样。若是你见过你娘的画像,就知道了。乖孩子,难为你过了那么些苦日子,直到及笄了,皇祖母才寻到你,是皇祖母对不住你,更对不住献宁。”皇太后言语中很是动容。
六娘却盈盈笑道:“皇祖母莫哭,六娘不苦,六娘能从小小汝宁,一路走到皇祖母身边,是上天知道皇祖母惦念着六娘,不忍皇祖母忧心,亦是六娘福泽深厚。”
“好在皇帝尚余一丝良心,如今终究将你寻来,否则,哀家这一辈子便再不见他一面。”
皇帝听此言,慌忙屈膝,叹道,“母后折煞儿。”太后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