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抹掉泪,不理他。“赵公子,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坐一坐。”
赵仕杰摇头笑笑,“算了,我好心,本想安慰安慰你,可你们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我也不知怎么插嘴……”
听到赵仕杰走了的声音,六娘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平静的湖面,就这么呆呆坐了半日。
这个婚约本来是她身不由己,这么多年来对孟简之的感情是情难自已。
她试图对他不抱期待,可她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她不可能面对他阴晴不定的态度无动于衷。
六娘心中一时愤懑,她用力将手中的东西掷了出去,气道,“俗物该有俗物的去处。”哐啷一声,水面裂出数道冰纹,而那枚印扑通一声,在河面起伏几下,然后沉底。
六娘忽然听到脚步声,她蹙眉,“不是让你走吗?怎么还不走。”
六娘回过头,她以为是赵仕杰,入目却是孟简之的身影。
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一圈一圈泛着涟漪的湖面。他穿着白色衣衫,神情淡淡的,人也淡淡的,就像要隐在这雾罩山水间。
六娘将头歪过去,她不想理他。
她想,她这回不会轻易饶过他的,她又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想给他送个冠礼。
孟简之却静静站在她身后,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默地僵持着,直到湖面上再没有一丝波痕。
天色灰闷闷的,又起了阵风,六娘忽然觉得有些冷,可她为了和孟简之僵持,她呆坐了好久。
她忽然发觉鼻尖凉冰冰得,是落雪了。
都落雪了,她还在等……是啊,她怎么可能等到他先低头呢,六娘垂头。
她突然听到孟简之道,“落雪了,回去吧。”
一阵阵凉风卷着六娘的裙摆,两人沉默的片刻,枯黄的草地上已落了薄薄一层雪。
六娘抱着膝垂头,是该回去了。
六娘起身,不再看他,径直推开他的臂膀,从他身边走过。
孟简之却在原处望着归于平静地湖面,站了许久许久。
*
自那天在河边吹了许久风后,六娘便似病倒了。
她卧在塌上,小脸儿烧得通红,堪比外面嫣红色的红梅。
顾大娘给她拧好湿帕,轻轻放在她额头上。
六娘如同一只病恹恹的小猫,将头靠在顾大娘膝上,“阿娘,我觉得冷。”
顾大娘给她拢好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六娘。
“六娘,你一日没有吃东西,大娘给你熬了粥,多少吃几口,吃几口再喝药,胃里好受些。”
六娘嘤咛了一声,“阿娘,我觉得胃里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病去如抽丝,小娘子身上烧得如同一个火炉似的,若再不吃东西,要受多少苦才能挨过去。
顾大娘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去,“六娘,你纵是心里不舒服,发泄出来就是,莫要折磨你自己。”
两个人又闹别扭了,谁都知道。
顾大娘叹道,“六娘,外面的青梅都开了,你阿弟走得时候,也是这个时节,那时,他握着你的小手不放,却一口药都咽不下去,他走得可怜,阿娘为他心痛了这些年……六娘,就当为阿娘想想,也要看顾好你自己啊。”
六娘听了这话,才抬起身子,就着大娘递过来的勺子喝两口,“阿娘,我不过是受了凉,感了风寒,过两日就会好的,没有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顾大娘看着却愈发心疼了。
六娘坐起身子,正欲喝药,却听见叩门之声。
顾大娘慌忙将脸上的泪拭去,道了声“进”。
外面的人抖了抖身上的雪,迈入进来。
原来竟是孟叔带着孟简之过来了。
六娘脸上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她此时着实形容不堪。
纵然,她同他总角相识,大约也没被他瞧见过她在榻上,发都未梳的不堪模样。
六娘半坐起身子,将身上的被子向自己身边拢了拢。
“听说六娘病了,我来瞧瞧。”孟叔道,孟叔蹙着眉。“六娘,将手伸出来,我探探。”
“孟叔,我没事的。”
“虽是着了风寒,但你的身体总是有些特别,对一些药有耐性,还是让孟叔看看,给你开个方子。”
六娘拗不过孟叔,只得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孟简之站在不远处,他垂着眸视线落在六娘伸出来的那只手上,始终没有与她对视。
“脉象沉紧,乃是寒气外倾,加之肝郁日久,气血渐有空虚之象。”
孟叔叹口气,“六娘,记得好好吃药。”六娘乖巧地点头。
孟老爹又转头向顾大娘道,“顾嫂子,你有家里的事要操劳,便让简之帮忙照顾六娘。”
“这恐怕不妥吧……”顾大娘面色一懔,恐觉不妥,她看向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