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笑笑,“岁月不饶人,朕只怕入土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了尘笑说,“陛下这些年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一切以民为重,已经为大周留下很多东西。”
武德帝摇头笑说,“时移世易,连大师也学得他们般,懂得逢迎朕了?”
了尘摇头笑笑,“却不是逢迎,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那你却说说,如何治朕的头疾?……”
“只需……废太子……将孟大人放出诏狱,恢复孟大人官职,着他继续推行大周律。”
武德帝默了半晌,哼一声,“这……就是你的药方?”
了尘笑笑,“陛下头疾本就没有复发,陛下心中也早想这么做,不过是念着和先皇后的情谊,对太子殿下……下不去那个狠心罢了……”
武德帝绷紧面容,说,“就大师你心里清楚?他们都是傻的?怎么他们都不来劝朕?”
“这宫中不论是太后,或是皇贵妃却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法开口劝陛下,开口陛下便会怀疑他们的用心……他们唯恐龙颜震怒,浮尸千里。人,多畏死……”
了尘笑了笑,“只孟大人一片赤胆痴心,豪不在意自己的立场身份。”
武德帝垂眸,声音严肃了许多,“他们怕死,大师就不怕死吗?”
“怕死……不过,贫僧已了断红尘,不介因果。贫僧,没有立场。说的这些话,不过是贫僧的个人之见。”
又过了许久……武德帝摇头,“朕……知道太子不堪用!可二皇子尚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大周立朝不过十数载,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尚都需太平,之前福王献王反叛,尚在意料之中,朝廷能快速平乱。
若,将皇位交给一个孩子,各地那些被朕强压下去的恶虎必然抬头!百姓经不起乱了!”
了尘点头,敛眸,“陛下一番良苦用心,实在难能可贵。贫僧深知陛下之忧虑。”
了尘顿了顿说,“但陛下有没有想过,太子昏庸却孤僻阴狠,行事自作主张、即位之后,大权在握,他必然独断专行,不会听太后的话,更不会听孟大人劝谏。太子殿下不知道收敛,等各地好不容易平稳的百姓被逼反,恐怕一切皆来不及了。百姓得到的,还是个乱世……”
武德帝又默了良久,说,“照大师这么说,岂非无法可解?”
了尘摇头,“太后有定鼎天下之能,将二皇子交给太后以储君抚养,待二皇子成年后,必然能成大器。”
武德帝摇头,“母后身子虽比朕硬朗,但到底年纪大了……”
了尘又说,“有孟大人在朝野之上维持,只要将这大周律推下去,二皇子成年后,得到的就是一个太平治世。”
武德帝蹙了下眉头,“他虽有才干,但……”
了尘说,“陛下担心权臣专政,把持朝野……贫僧倒觉得孟大人可以托付,照着孟大人所修定的大周律……布政司,亲军都尉府,大理寺,彼此牵制。后宫又有太后维持,不会出现权臣专政。孟大人既然写的出这大周律,想来……也没有揽权的意图。”
武德帝皱紧眉头。
了尘继续说,“立二皇子为储君,太子或能活命,若是立太子为储君,贵妃和二皇子必然在劫难逃。”
了尘将袈裟中的折子递给武德帝,“这个……是长宁郡主给太后写的折子,里面是太子请长宁郡主审问孟大人的事宜。”
武德帝将那折子翻着,看到太子攀扯贵妃和长宁之处,唇上的胡鬃不住地颤着。
末了,武德帝将这折子合上。缓缓闭上眼睛,他听着宫里的钟在轻轻晃着钟摆,一下一下又一下……
了尘也看看着座上,
垂垂老矣,却仍显威势的君王,似乎做一个很难很难的决定……
过了许久,武德帝抬眸说,“今日,多劳大师了。”
了尘已然尽力,此时,起身,合掌而退。
武德帝轻轻睁开眼,将微微颤抖着的手,覆上那份他早就拟好的废太子诏书。
六娘回到长信宫中,芷兰在她窗前走来走去,六娘握住她的手,摇头无奈笑笑说,“芷兰,你,走得我都头痛了。”
芷兰说,“也不知道了尘大师治好了陛下的头疾有没有?万一陛下头疾好了,仍然不肯放过公子,该怎么办?”
六娘看着了尘给她的签子,垂眸说,“我想……会有用的。”
了尘大师今日跟她说,陛下头疾好了,就会想明白时。
六娘依稀猜测,武德帝这些时日并没有犯头疾,之所以不上朝,不接见朝臣,不过是因为他心中有了主意,只是如今还没有人上来推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