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仍背着她,她怕弄痛她的伤口也不敢动作。
她又说,“你的伤口流血越来越多,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一个人在这山野间如何是好呢?”
他听着,终于顿了下步子,他将她放了下来,踉跄着站稳,他看着她,好久好久。
六娘说,“我们走吧,看前面有没有能歇夜的地方,你还能走吗?”
他点点头,两人一起前行。
这会儿,雨似乎要停了,只树上零星地落着几滴,可雨水早将六娘身上打得湿透,六娘,擦拭了下脸上的水珠,茫然地跟着沈念走着。
起初,她还能走,可渐渐觉得双腿如灌铅一样,越来越难行。
她平生没有走过这么多的山路,她的鞋里全是泥和水,身子因为冷会一阵阵地控制不住发抖,鞋里全是石头,似乎扎破了她的脚,她觉得痛,此时实在走不动了。
何况,她知道,夜幕降下来,沈念也早不认识路,他们不过是眉头苍蝇般得乱行罢了。
她索性站住,撑着一旁的树,泣道,“沈念。我真的走不动了……”
沈念看向她,示意道,“在这里过夜会受风寒的,我来背你。”
她摇摇头,他知道,他也只是在强撑罢了。
可他不允许她拒绝似的,又将她拉在自己后背之上,他缓缓地一步步前行。
她泪不住地往下落道,“放我下来,沈念,我自己走吧。”
她看着他身后渗透的鲜血,复又贴着他的后背才发觉他的身子烫得厉害,是啊,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淋着雨,怎么会不发热呢。
她心里急,可他不放她下来,她也不敢乱动,她生怕撕扯道他的伤口,血会流得更多,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从她脸上往下流。
她今日总装作不怕的样子,可她其实怕极了,怕虎,怕死,更怕此刻沈念出事。
可她不能怕,她怕了,沈念定还得花精力来安抚她。
她拗不过他,任由他背着走了半晌,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雨帘,看出去,远处隐隐约约间有一个山洞。
她指着道,“沈念,那有一个山洞!是不是?是不是?……“
沈念沉沉地抬起头,向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忽地将她重新向上背了背,步子急了点,向那山洞去。
他这几步快,很快就到了山洞前。他将六娘放下来,仔细地探查了番山洞,发现没什么异常,便看向六娘,让她坐下。
六娘见这山洞中不仅有干草,还有没烧完的柴火,向他说,“……沈念,这里还有未烧完的柴火……今夜不用受冻了!”
沈念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她好像还是小时候那样,得到一点东西就欢喜得了不得,仿佛受了多大恩赐,永远知足,永远乐观。他曾以为,她进了宫里,变了许多。此时,他却发觉,她变了却也没变,她学着新的方式保护自己,但他却还是记忆中那个小女娘。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扶着岩壁坐了下来。
六娘回过神,发现沈念定定看向她,一双漆黑的眸在山洞里更显耀目。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余的树枝,好在这火折子还能用。
六娘坐在火堆旁,坐在他身边说,“这里有柴火,就说明附近山里是有人住的,或是来这里狩猎的,或是来这里砍柴的!只要有人我们明日就可以去找他们,就不用再这般没头脑得乱撞,沈念!你也来烤烤火……”
她这么想着,心中的恐惧被眼前的火烤散了,她紧绷的心一下放松下来,便恢复了她素日的样子,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她希望沈念也同她一般开心。
她笑盈盈回头,却发现沈念歪在一边的岩壁上,整个人似散了架。
她心中一落,走上前去,将手放在鼻息上,他还活着,只是……伤太重了。
她用力地抬起他的身子,将他放在地上,背部朝上,六娘的手臂也受了伤,抬他对她来说不是易事,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看见他后背上的伤口好长好长。
幸好,随身带着金疮药,她从药包拿出来,将金疮药敷在他的伤口上。
他的伤口实在太深,她知道,只靠这点药是没有办法的。
她撕下自己的衬裙边给他先包扎上伤口,希望能为他止血,又费力将他移到火炉旁边,在火炉边他应该会觉得舒服很多。
外面一片漆黑,雨又下起来了,雨声噼啪。偶尔有春天的虫鸟相鸣,除此之外,就再无旁的声音了,六娘忽然觉得静得可怕。
六娘抱住双腿,看向趴在身边的沈念,呢喃道,“沈念,你要是能跟我说说话,就好了……我好怕,好怕,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命令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还能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