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请公子过去。”
孟简之眸中微微一愣,然后,缓了一息,问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芷兰也不知……”芷兰摇摇头。
孟简之站在原地半颔首,他总是希望她能见他的,可这会儿时,他却有些迟疑了。
她一直躲他,如今,突然说要见他,他心中,没底。
“走吧。”他说,他驱着马,跟着芷兰,行到护城河边,他遥遥地就看到她的车舆在那里停着。
他便将马驾了过去,他停在她的车舆旁边,正欲下马,便听六娘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孟哥哥不必下马,就这样说吧。”
她的声音轻碎,如冬日里的碎冰落在玉盘上,她幼年的声音总是娇俏的,此时却如淬了冰般冰冰凉凉。
他听她的称呼,怔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她隔着帷幔轻轻偏偏头,好似在觑着他,他听她轻轻笑了一声说,“孟大人你瞧,如今六娘若是以当年的心性待孟大人,孟大人反而会顾虑,是不是,我们早都不是汝宁的小孩子了……”
他听着她的话,沉声说,“臣,没有顾虑……”他断了断,继续道,“只是,郡主一向都在推拒臣,此时说要见臣,臣心中慌乱难安。”
“大人不必心中难安,六娘今日唤大人来,是想谢过大人前些时日,在府中守着我,帮太医们开方问药的。
还有,要谢大人总将这些东西送到府中要讨我欢心。”
孟简之早就看到了她放在车舆旁的箱笼,他将缰绳攥得越来越紧……
“大人送的这些东西,我都让芷兰收在这里的。”
她又说,“除了那盏花灯,我留下了,其余的对六娘来说,早已是要多少有多少了。
六娘不缺这些东西,也没有动过分毫,还请大人拿回去。以后也不要再送了。大人让风离送来,我便是收下,也总要还回去的。风离大人有公务在身,总被这种事情打扰,只怕不好。”
他听她说着,没拦她,只是觉得心中涩意难耐。
她又继续说,“大人的这番用心用在六娘身上当真浪费。”
“我不觉浪费。”他蹙眉,还是执拗地说着。
她却继续说,“我今日来见大人,就是想说清楚的,我不知孟大人为何突然心意反悔,我也并不想知道!
我只记得,在汝宁的时候,大人说过你不会娶我,以后你我二人,嫁娶自由……
他听她这么说顿了一下,心中苦涩。
“大人大概不知道吧,那段时间我夜夜都想大人说的这句话,时常梦中哭醒,才忆起大人说,你不是真心要娶我。
其实,那么那些年来,我也不抱希冀大人会喜欢我了。
可大人当时答应了那个婚约,我便又天真的以为大人的心意总会转变。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大人啊……没有半点伪装和保留。”
他听着她说这些回忆,本就钝痛,听她话的语气,却仿佛在说久远而并不重要的回忆,他心中更是难奈,他闭了闭眼。
“可,人总要向前看,是不是?我已经在好好走脚下的路了,孟大人何必又回头呢?
我还记得很清楚,孟大人当年在汝宁说,喜欢二字会否太过轻飘。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如今……我懂了。”
他打断她说,“六娘……我说的只是我当年的困惑,我……我太过狂悖傲慢,总将很多事情看得无足轻重,短短数十载人生,我做得多数选择大抵都是错的吧。
我曾经以为喜欢二字太过轻飘,我曾经执拗地拒绝这个世界,拒绝你,沉浸在自己的伤痛和抱负中。
不管是自觉还是不自觉,总是走在一条让自己后悔的路上,至死……才发觉我错得离谱。”
他顿了顿,说,“六娘,我怎会不喜欢你,我……很喜欢。”
他眼眸渐渐泛红。“只是我太过蠢笨。我不敢奢求你原谅,不敢奢求你忘记当年的痛苦,更不敢奢求你如何如何待我,我只是……只是想尽力弥补。”
她默了良久,说,“六娘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从来未回头看过六娘一眼。你说你喜欢我?你又叫我如何相信呢?
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年是你说不娶,是你说我的礼物是俗物,是你说要和阿爹断绝关系,和我断了婚约。
当年的大人最会让我伤心……可我当年纯真,连痛觉也是后知后觉。
如今想来,真是傻得透顶……”
他听她说着这些的指尖微微发抖,他想说什么,末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因果当道,自作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