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现在变得跟那个人有点像。”
“谁?”
“药生尘。”他声音压得有点低。
坏事干多了的人对危险的嗅觉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锐。在刚开学的时候他们甚至盯过一段时间药生尘,可是这个小子很邪门。
那段时间药生尘初入主线,看人自然地带有一种看死物的高高在上,这样的眼神落在这些人眼中就变成一种强烈的非人感,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药生尘敬而远之,如他们所愿,药生尘在叶檎高中的一年里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现在想起被人说跟药生尘有点像,宋黎心里也升腾起一股骄傲自豪,没错,他就是和药生尘有一点像,他在学习药生尘。
药生尘身上有太多让他敬仰的因素,无论是学习中的难题还是生活中的难题他都迎刃而解,好像世界上没有他不知道的答案。
最吸引他的是药生尘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慢。
没错,傲慢。
虽然药生尘一直在隐藏,但是宋黎看的很明白,一切的一切到他面前似乎都会变得渺小起来,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宋黎也想成为一个这样的人,什么歧视、什么议论、什么巨额债务、什么程弋,都不会阻碍他,他会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建筑师,不,他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建筑师,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药生尘知道宋黎的想法,他一定会夸一句:“不错的想法。”
可惜,宋黎现在不会对药生尘直白地说出来,他已经在药生尘的教导下学会了闭嘴。
药生尘说过:“沉默是为了更清晰的认知。”
宋黎一直铭记于心。
他的话越来越少,他的身影越来越少见,他整个人都沉淀下来了。
就在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行进的时候,宋天雄死了。
宋黎现在很忙,一个月只请假回一次家,把一屋子的瓶瓶罐罐都收起来卖废品,把陈旧的玻璃茶几上新增的不知名的油腻污渍擦干净,把宋天雄的脏衣服都洗好,往柜子里补充一堆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最后再把自己这一个月剩的钱给宋天雄留下。
大多时候他都能见到宋天雄,因为宋天雄觉得钱拿在手里才算安心,在宋黎回来的那天他久违的不去赌,也不喝酒,等拿到钱了他再去快活。
有时候他不马上去,也会坐在刚换好的床单上看着叮叮当当收酒瓶的的宋黎满怀愧疚:“对不起,小黎,换了还了这次欠下的债爸爸就再也不赌了。”
要是搁在以前,宋黎会红着眼眶带着哭腔质问他:“每次你都这样说,可是你什么时候停过!”
现在宋黎都不想再搭他,专心致志地收拾乱七八糟的家。
你觉得对不起,你倒是帮我收拾啊,你倒是改啊,我不求你去找个工作,起码你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呢。
有时候宋黎想,干脆把他的腿打断算了。
想了想,还是算了,以宋天雄的德性,就算腿断了,爬他也得爬去赌。
十二月十二日,北风呼啸。
宋黎回家给宋天雄收拾烂摊子,走到家门前,掉漆的大红门上挂着锁,宋黎拿出钥匙开门:“这是一整晚没回来?”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过,宋黎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听到有一阵有规律的声音,好像还有点耳熟。
哐——噔——
哐——噔——
哐——噔——
宋黎狐疑的走进去,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还用铁夹子夹着他上次洗好的衣服和床单,在寒风中抖动着,像一层幕布。
哐——噔——
哐——噔——
哐——噔——
一手掀开“幕布”,屋门大敞着,堂屋一览无遗,冻僵的宋天雄躺在他最爱的沙发上瞪着眼睛,周围还有散落的啤酒瓶子,都涸的黑色不明物质粘在地上。
宋黎一下跌坐在地上,手臂也无意识地垂落在身旁,灰白的床单没了支撑又刷的落下来,挡住了宋黎直勾勾地视线,也挡住了宋天雄牛大的眼睛。
哐——噔——
哐——噔——
哐——噔——
原来是木门被寒风吹着撞到屋外的窗台上,又弹回去撞在门框里的声音,怪不得耳熟,这是他每个周末端着盆进进出出都能听到的声音,只不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有规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黎全身都是凉的,脸、手、腿……身体的温度几乎要与寒风一致,好像他才是那个死人。
他颤抖的想要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取出口袋里的手机,试了很久才成功。
他眼前就是那成灰白的床单,他根本不敢掀开它,根本不敢回忆刚才的一幕,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冻僵的手指在联系人里划拉几下就到底了,零星的几个人,他下意识点开了那个最可靠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