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嘟嘟囔囔了好久,然后声音低下来,说:“沈之彦,明明是你带我进离剑宗的,我都没说过我要出魔域。”
“……”
他说:“沈之彦,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
他说:“所以你要负全责。”
“……”
“师尊。”
还是沉默。
古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个人凑一起时只觉得拥挤,现在两人靠在墙边,就显得空旷。
还能听到小小的回音。
“沈之彦。”楚序侧耳倾听回音,良久后叹一口气,不知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可悲多一点,喉咙里有些发堵。
“别不我,和我说说话吧。这里好黑。”
最后声音低下去,尾音里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原以为就这样一个人唱独角戏熬过这场诡异到不正常的幻境,等它破了,整个秘境就是只有他一个。
然而他没注意到,他话音刚落,古墓里的淡色亮光更亮了一些。
沈之彦抬眸,睫毛纤细,他抬手,指尖抚开楚序额头的碎发,说:“很疼?”
都成话唠了。
楚序身体猛地一僵,他茫然眨眨眼,一时弄不清眼前究竟什么情况。
但发懵的脑子瞬间清明许多。
额上冰凉的触感还未消散,楚序眨巴眼看沈之彦收回手,然后几不可见地皱眉,转而握住他的手腕。
沈之彦垂眸,握住他的手腕的手心有些暖,驱散他身上大半的寒意。
楚序还在愣神,面前的沈之彦身着淡色白衣,本就淡色的他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朦胧,仿佛冬天里近乎透明融化的雪。
清冷高贵。
楚序脑中忽然蹦出个词来。
相较之下,他就异常狼狈了。
虽然一身黑衣看不出血的颜色,但修士五感高于常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是怎么也瞒不了的。
他墨发略凌乱,不少还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让人很不舒服,衣服下手骨尽裂,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想到手骨,楚序眸光暗下来。既然李闵夺走了不朽木,那么,他的左手,应该没有了吧。
沈之彦看见了吗?
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让楚序思绪更混乱,他自嘲勾唇,心想应该看到了吧。
忽然感觉脸颊有点发痒,楚序一愣,抬头间脸上的触感更清晰了,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他自己主动凑上去的一样。
沈之彦手一顿,轻声道:“你受伤了。”
楚序回神后偏头躲开,强忍住心底的不自在,轻笑出声:“你对我脸有执念?”
他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脸上就带着伤,那还是面前的人伤的,比这次严重多了。
沈之彦的剑嗜血,剑气霸道,他一直都知道,那段时间他脸上的伤口愈合又被剑气裂开,一直反反复复,偏生他还不能直接碾散脸上残留的剑气。
别提有多憋屈了。
沈之彦皱眉,放下手来:“楚序,你受伤了。”
楚序眼底自嘲:“我知道。你怎么在这?”
沈之彦平静道:“不是我。”
“嗯?”
“不是本体,只是一丝神魂。”
闻言,楚序瞪大眼睛,诧异挑眉:“什么时候放我身上的?”
“你问我怎么进秘境的那天。”
是那个入境灵契。
楚序瞬间想通所有事的可疑之处,比如为什么他碰了传承之力却安然无恙,而李闵整条手臂被灼伤,又比如妖兽追杀他时,那股化神期威压……
但楚序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这个,他一脸震惊望着沈之彦:“你骗我?”
沈之彦垂下眼帘,淡淡道:“没有。你想进秘境,很简单,但要想悄无声息将神魂放你身上,却很难。”
只有借着入境灵契的名号,他才不至于怀疑警惕。
古墓陷入一片沉默,楚序靠在墙上,偏过头去闭眼假寐,沈之彦握着他手腕没有放开,他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灵力正顺着手腕传来,一点点修复手骨。
多亏了刚才一番你来我往的问答,楚序心底的不自在消了大半。
还好沈之彦不是究根问底的。
过了很久,沈之彦身上灵力所剩无几,浑身也黯淡不少,他只是一丝神魂,待他放开楚序的时候,身影近乎透明。
楚序不着痕迹抽回手,撑着墙面踉跄起身。
墙面坑坑洼洼,古墓因为他的暴力破坏已经没了最初的古朴神秘,反而有些残破,连木棺上都多了一个缺口。
楚序只觉得神奇,他转了一圈,手心发力轻轻推了推墙面,然后转身真心发问:“我们怎么出去?”
要知道上一次出古墓相当于暴力拆迁,结果被人家发现了拽出去的。
然而他一转身就愣住了,沈之彦的身影透明到几乎能看见他身后的斑驳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