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师这么悟着,又觉出了一丝同情来。
然而随宴半梦半醒的,记忆却不断在脑海里倒退——她终于想起了那三个字。
随师正准备在床边坐下时,随宴微张开嘴,轻轻喊出一声:“司空,敬……是……司空敬……”
随师:“……”
她不想骂娘。
但是……
司空敬又是谁?
“破师父。”随师咬牙念道:“你到底还认识多少我不知晓的人?”
都说只有小孩儿才会抢地盘,可她此刻就是快要气疯了。
随宴像是听见有人在应她的话似的,然而睁开了眼,却只看见缥缈的床帐,转头看向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一盏烛火摇曳。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显然还没有清醒到能够处理眼前的情况。
头疼得无法忍受,她自己伸手揉了几下,没起到作用,索性一捞被子,躲进去不管不顾地睡了。
随师破门而出,站在门外强忍了会儿气,从江新添怀里一把夺过淞月剑,大步流星地下楼了。
江新添趁着房门没关上,往里探了探眼,奈何随师将人藏的好,他是连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好心将门关紧了些,江新添这才赶紧去追随师了。
一路气回了若水阁,在门口撞见程青云,飞檐走壁的随师又翩翩跃了下来,闷声喊道:“青云哥。”
程青云还真就是在门口等她,算是这几年来的头一回。
他抱着剑靠在侧院的院门口,闻言点了点头,“找你有事。”
随师在他面前站定,“是要问今日侯府的情况吗?”
“不。”程青云伸手从怀里摸出张图纸出来,摊开,上面是一张少年的脸庞,颇有些贵气之相。
随师定神看了看,恍惚觉得这人的眉眼有些熟悉。
“我们得到探子消息,秋云山的儿子来江南了。”程青云冲图纸上的少年努努嘴,“就是这位,听说叫秋饶霜。”
随师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意识到画上之人是谁了。
那个名字太久没人提起,就连江新添都从来没有说起过。
所以随师也只当自己都已经忘了。
当初,就是这个人,救了他们一行人一命。
陆羽桥。
也是如今的秋饶霜。
程青云注意到她神色的细微变化,笑道:“怎么?认识?”
随师只点点头,“嗯。”
“认识也没办法,他大概是冲着平阳侯来的,”程青云说道:“而你,必须保护好平阳侯。”
随师垂下眼,“我明白。”
她自然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更何况,她这样的人,原本就根本不会有什么报恩的想法,一切都是各自的选择罢了,她从未求着陆羽桥牺牲自己换她一条命。
她唯一惊讶的不过是,多年未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再遇。
后头的江新添一阵猛追,终于赶了上来,远远地看见了他们,高声喊道:“师叔!师姐!你们在等我吗?!呼,累死我了——”
程青云笑笑,将那张画像随意揉了揉,塞到了随师怀里,“送你了。”
说完,他抬头冲落在院槛上的江新添笑笑,转身进了屋。
江新添跳了下来,凑到随师身边,指着那张揉皱了的画像,问道:“这谁啊?你们聊什么呢,怎的我一来就散了?”
随师白他一眼,把那画像又塞到了他怀里,“你少问一些,能够活得更久。”
江新添摊开看了看,仔细认了好久,他甚至举起来凑到院门口挂着的灯笼下去辩,最终发现——
“不是,这谁啊?师姐,好师姐?师叔又给你派了什么任务啊,带我一起呗——”
江新添将那画像揉成个球,伸进灯笼里点燃了,接着便丢至一旁。
人跑远了,人声也消散了,那团火苗刷的亮起,没多久,又渐渐偃旗息鼓,黯淡下去了。
直到最后,成了一团没有任何人还记得的灰烬。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没有想到,江新添居然成本文第一盏明灯!——姐姐妹妹就是真的!
第 40 章
随宴是在鸡打鸣的时候醒过来的,醉了一夜的酒,清醒那刻的脑子格外爽利,爽利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摔了一跤,她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屋子里。
看装饰格局,像是客栈,却并不是她和随海住的那间。
随宴撑起身爬起来,脑子天旋地转半晌,好久眼前的景物才停住不再晃动。
她只记得,自己昨日是大醉了,随海不知去哪儿了,她像是遇见了什么人,被带到这里来了。
随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除了有些乱,再没其他。
她眼前忽的晃过一张脸,又晃过一截雪白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