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敬猜得七七八八,抬头看了大梁帝一眼,尽是担忧,“所以,若臣猜对了,那么不久后,两相夹击之下,我们怕是会……必死无疑。”
白醒时的神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曾经只是定安候手下的一名副将,定安候和他都是一样的赤子,只懂打仗,不懂朝堂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们心中想的也只有保家卫国,想的只是如何护住身后的百姓和国土。
可数年前定安候在都京被传有谋反之意,全家被流放,在押送途中便被尽数杀光。
那时白醒时和其他的旧部在赶去劫人的路上,可却还是晚了一步,只等到了定安候一家冰凉的尸身。
那一刻,他无法不说,自己心中是不恨这个国家的。
司空敬一番推测,无疑让他看到了有权者最丑陋的嘴脸。
他自嘲地想,大梁这么多将士在打仗时死去,就是为了这么些个权力斗争么?他不愿……他宁可上战场斩杀入侵的蛮人,也不愿再看着大梁人自相残杀下去了。
大梁帝闭眼,发觉自己已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地了。
他当如何?等死么?还是拼死一搏?
白醒时重重一声跪下,“陛下!臣请陛下准臣带兵深入极寒之地,先杀了那蛮贼余孽!”
大梁帝缓缓睁开双眸,看向白醒时,“白将军,你带兵往蛮贼方向走,可是在将朕和北境子民留给摄政王无情屠杀……这样你也觉得可行?”
白醒时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可行”出来。
可他真的不愿意再内斗下去了。
司空敬揣摩出白醒时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陛下,眼下我们不论选择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面临两面夹击的状况。但往蛮贼方向走,先灭蛮贼,能护国,但之后恐怕难敌摄政王;往都京方向走,先攻摄政王,能够稳住帝位,但恐怕北境子民会被蛮贼残忍屠杀……”
司空敬心一狠,把最困难的问题丢给了皇帝,“陛下早日决断吧!”
白醒时也红了眼眶,沉声道:“望陛下早做决断!”
大梁帝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两位忠心耿耿为了大梁的臣子,心中钝痛,他转眼看向窗外,想出了最后一条路。
“蛮贼去都京,再回北境,应当需要时日……”大梁帝坐直身体,“趁这个时间,朕打算亲自去一趟江南……平阳他不能再躲下去了啊。”
求助平阳侯的法子几年前就试过了,江南几乎供养了整个大梁,若是将江南也牵涉了进来,整个大梁真的就再无一处清净之地了。
但眼下,这是能拯救被压死的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梁帝命罗公公开始收拾东西,“司空敬陪着朕一同去吧,你好歹也见过平阳,求他的时候应当也能派上些用场。”
司空敬,“……是。”
大梁帝又转头对白醒时道:“白将军就要劳累一些了,眼下还剩几万兵力,希望白将军能防住摄政王的不时之攻,也能防住不知何时就会打过来的蛮贼……朕会尽早回来的。”
白醒时听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瞬间热血沸腾,他抱拳应道:“末将一定会守住北境!望陛下早日归来!”
大梁帝心里其实也没底,他只能哀哀地想着——
平阳,你会看着朕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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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京。
皇宫内。
秋云山在大梁帝离开之后,没多久便占了勤政殿,全然将皇宫当成了自己的摄政王府。
宫里从前的宫女太监他全看不惯,杀的杀了,赶的赶了。秋云山极有闲情逸致,自己和府里原先的管家一起,像给府里挑下人似的,又给宫里重新选了一批宫女和太监。
他必须要确保身边都是自己人。
安全解决之后,秋云山便开始享受当皇帝的感觉了。纵使皇宫外满是有关他的骂名,纵使大梁目前的皇帝还在北境负隅顽抗,可秋云山在皇宫之内,在朝堂之上,就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几年前,整个都京所有官员都得了命令,就算大梁帝不在,但还是要按时按点上朝。
知情的,都暗暗摇头,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顺从地换上朝服去了。
不知情的,还当大梁帝又回来了,等兴冲冲地上了朝堂一看,秋云山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黄袍坐在帝位之上,邪笑着看向他们。
有人不甘,有人愤愤,所有闹了事的,第一次上朝时都被杀光了。
眼下逃无可逃,只能顺从,秋云山趟着一路的血,站到了帝王之位,成了个名不副其不实的“皇帝”。
他提起大梁帝,都不再喊皇兄,而是直接唤他,“秋水山。”
“秋水山早晚会死,诸位早晚要喊我一声陛下万岁。”秋云山那时在皇椅之上,神情格外认真,没有半点疯态。可清楚的人都清楚,他是真的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