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话,奈何桌上的人都不愿应她。
这像什么话。
收徒弟就徒弟,偏偏就要叫随师?
随宴嘴有时候笨得不行,比如这会儿,她就再想不出说辞,只好让大家都先吃饭。
“我做了两只叫花鸡,你们一人吃一个鸡腿。”随宴吩咐完了,抬手撕了一个放在随师碗里,温柔地看着她,“多吃些,还在长身体。”
随师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桌上人的神色,搞不明白他们对“随诗”都是什么态度。
但对随师来说,家里那么多孩子,只扔了自己,所以于她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
随师直接用手接过了那只鸡腿,道了谢后,豪气地大口吃了起来。
随宴一直用柔和的眼光注视着她。
随海、随河和随清看了那道目光,谁都没办法再说出一个“不”字来。
一顿各怀着心思的饭吃完,随海和随河说要回商行了,随宴点点头,“路上小心,也别走太快,当心积食。”
“嗯。”随海点头应下,抬脚要走,又收回来了。
她走到随宴跟前,酝酿半晌,只憋出来一句,“大姐,你知道的,我们都盼着你能开心些、舒坦些。”
随宴笑笑,“我知道啊。”
随海又看了一眼随师,再不说其他,拉着随河走了。
两个人出了宅子,一路安静了好久。
还是随河先打破了这沉默,“随海,大姐是不是觉得,小诗再也不会回来了?”
“或许是吧。”随海叹了口气,“我们就算和大姐一起长大,可是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看不懂大姐。既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似乎永远都猜不透大姐的心思。”
“可是今天,在饭桌上,我看见大姐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随师,我就在想——罢了,只要大姐开心就好了。”
那样坚韧的大姐,带着他们度过了最苦的日子,小诗也是那时候离开的,他们其实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说些什么。
要不是因为他们,大姐又怎么会把小诗送走。
说到底,害得大姐和小诗分离的人,不也正是他们吗。
随海还记得在破庙的时候,清早她看见大姐抱着小诗出去了,晚上再回来,怀里就空了。
然后,大姐就像魔怔了一样,整整五天没说一句话,一直盯着墙壁发呆。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姐身上多了两张银票,她们买了当时住的那个破宅子,添置了家用,几个孩子总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家。
随子堂时不时发低烧的毛病也被彻底治好了,身体渐渐调养好转。
家里能够偶尔吃上一次肉,大家能够上饭桌吃饭,能够用筷子而不是用手抓。
晚上他们能够睡在床板上,而不是冰凉的地面,第二天醒来能够赖会儿床,而不是时刻担心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小诗离开之后发生的。
所以大姐今日看上去那么开心,随海怎么能让她脸上的笑容又消失呢?
随河看着随海憋住满心的委屈,强忍着泪的模样,纵然心里也怪大姐找了个人代替小诗,此刻气也都消了。
“随海……”随河顿住脚,扳过随海的肩膀,微踮起脚,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你哭过,现在要是想哭,你就这么哭吧。”
随海哽咽着嗓子,“大姐一直都很苦……”
随河也嗓眼发紧,“我知道。”
随海将头埋得深了一些,“所以,这回我们就随她去吧……”
随河点点头,“好。”
两个人花费了很大力气,让自己接受了,随家多了一个随师的事实。
再看随清,他不像随海那般死脑筋,对他来说,大姐是比小诗更重要的。
他也相信,未来若小诗回来了,家里人也一定能够一视同仁,断不会有什么偏爱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于是随清默许了随师的存在,修长的指在随师手背上点了点,笑道:“真羡慕大姐啊,有这么漂亮的徒弟。”
随宴心里轻松一些,“怎么?潭星不漂亮?”
随清看着随师,轻声细语说道:“不比小师啊。”
随师冲他露出一个笑颜。
随宴就知道清儿能理解自己,伸手拿过随清的碗,“看你刚刚都没吃多少,我给你挑些鱼肉,记得要吃完。”
随清在饭桌另一边,笑盈盈地等着随宴给他挑鱼刺,“大姐挑的,我一定会全吃完。”
随师目不转睛地看着随宴动作熟练地挑鱼刺,清楚她定然是为弟弟妹妹挑过很多次了。
可随师却一直不喜欢吃鱼。
因为去了莫回山之后,第一次吃鱼,她就被鱼刺刺伤了喉咙,连着好几日说话都疼。程青云和几个师哥还轮番笑话她,气得随师撂下了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