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喝了药,意识有些模糊,察觉到有人走近,又勉强睁开了眼。
看到随失之后,随宴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眼睛闭上了。
随失见她不理自己,心像被根细细的针扎了似的。
随宴的眸子,她梦见过很多次,可梦里那双眼永远是温柔的、爱惜的,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
她皱起了眉,清清嗓子,说道:“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
“……”随宴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回道:“不可以。”
随失又说,“我没地方去了。”
随宴冷哼,“与我何干?”
随失思忖半晌,决定卖惨。
“我是跟着别人闯江湖的,这次遇上了仇家,我死里逃生,可是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朋友都已经被杀死了。”
她说话半真半假,偏偏语气可怜,这会儿听起来终于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姐姐……”随失咬牙喊出了这声,“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我认识的人,还有我的仇家,全都已经死了。我现在什么也不剩下了,所以,姐姐你能收留我吗?我不清楚你们这里是做什么的,但是我会功夫,可以保护你们。”
随宴有所动容。
她就是看不得有小孩过得这么苦。
随失说完了,随宴没有任何反应。
随失有些丧气,心里更怨了。
随宴想了一会儿,在随失要走之前爬了起来,扯掉额头上用来降温的冷布巾,转身看着随失,“你当真想留下?”
随失眼睛一亮,点了下头。
随宴于是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这里叫丹枫堂,是个戏园子。我是堂主,但不会唱戏,只能管着这里唱戏的孩子们,教他们一些基本功。”
随失顺从地坐下,“我也不会唱戏,我可以帮你保护那些孩子。”
“用不着。”随宴神色淡淡,“我们没有仇家。”
被仇家追杀伤得奄奄一息的随失聪明地在这种时候选择了沉默。
“你想留下也可以,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随宴坐好一些,将枕头放在背后靠着,抬眼看着随失,“我管教孩子们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听话。”
昨日非常不听话又打又砸的随失依旧选择沉默。
“你是女孩子,应当更听话些才对。”随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但从小在江湖长大,也能谅解你一身气性。”
随失终于有所动作,她点了点头。
随宴轻轻一笑,该警告的警告完了,要问些别的了,“你叫什么?多大了?”
随失乖巧许多,“我今年十二了。但是我从小就没有名字,大家平时都叫我小宝。”
“没有名字?”随宴有些犯难,难不成她也要像顾云木那样,给带来的孩子们取新名字?可她虽识字,却完全不知道如何给别人取名啊。
“要不,你收我为徒,我认你做师父,好不好?”随失眨了眨自己水灵的眼睛,看上纯真无害,“师父给我一个姓氏就行了,我名字的第二字就唤作师父的师吧。”
师?
诗?
随宴晃了神。
十二岁,名字的第二字希望是师。
老天是看她可怜,终于给她送了个“小诗”过来吗?
随失一番装腔作势地试探,终于看见随宴的眼神松动了。她眼底也稍稍减了些冷意,看来这人毕竟还没有忘记自己。
随宴险些张口就说,“那你叫随师吧。”
她湛湛在开口前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认我做师父。我们家清儿会唱戏,你还是认他为师,学点戏吧。”
我们家清儿。
随失眼底冷了几分。
她把剑放在一旁,两只手抓住了随宴的腕子,捏到了一把清瘦的骨头。
随失敛了心神,缓了一会儿,学着练过的那些小姑娘,开始撒起娇来了。但她学得三不像,语气里还带着点江湖人的霸道,“姐姐……就按我说的做吧,我就喜欢师这个字,这是以前有人教我认过的字,我喜欢这个字啊……”
随宴完全愣住了,“你……”
家里不管是随海和随河,从来没有哪个妹妹对自己撒过娇。
她想着,要是小诗没走,应该会这样对自己撒娇吧?
随宴险些鼻子都酸了。
她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还想拒绝,谁知面前的女孩直接长臂一展抱了过来,揽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晃,“好师父,就答应我吧……”
这,这……
她到底捡回来个什么人啊?!
随宴闹不过她,只能躲。
随失有耐心的很,突然转性了一般,乖巧得让随宴觉得昨日见到的那个人大概是鬼变的。
药来了,随失一一吹凉,舀到随宴嘴边喂她。
饭来了,随失把肉挑出来,全堆在随宴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