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要死了啊……
随师闭了闭眼,仅存的一丝意识,被她用来在记忆中梭巡。
梭巡什么呢?
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着,她本以为自己能找到被称为“幸福”的一时片刻,可是用尽了力气,也不过是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原来,这十三年来,她一点也不幸福啊。
随师唇边露出了一抹“原来如此”的笑,她再睁开眼,眸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和良善终于泯灭殆尽。
“陆羽桥。”她这么喊着水潭边的人,“替我杀了他吧。”
秋饶霜浑身一僵,在随师喊出“陆羽桥”三个字时,有股暖流慢慢注入到了他心间,像是沉寂了多年的荒芜,乍然春意盎然了起来。
陆羽桥缓慢站起了身来,看着浑身被拴着的随师,应了一声,“好。”
他接着又哽咽了,“可我……救不出你。”
随师冲他一笑,那样惨白的脸,可这笑里是能看出暖意的,她道:“谁最后不是一抔黄土?替我杀了他,我也算瞑目了。”
陆羽桥张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可随师只轻轻摇了摇头,道:“去吧。”
她的声音如能蛊惑人一般,陆羽桥捏紧了拳,眸中含泪,却不再僵持了,而是转过了身,带着一身肃然又萧条的杀意,朝着秋云山去了。
待陆羽桥一走,山洞外的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来了,见随师竟然再次睁开了眼,两人还都有些惊讶。
“这丫头的命真是硬啊。”其中一个男人感慨完,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猛地打向了水潭上方的一个机关。
很快,位于牢笼两侧的两只石狮口中都喷出了冰凉的泉水。
那水“哗啦”一声泼洒出来,砸在了潭面上,惊得地下的大蛇都不安躁动了起来。
水会越涨越高,随师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大蛇吃了。
两个人做完了秋云山最后交代的事,都叹了口气。
他们从那红梅树上摘下一株梅花,旋即离身走了。
“那洞里还关了两个,不杀了?”
“不杀了吧……横竖也会饿死,我们还是别再造杀孽了。”
“呵呵……这话说的,左右还差这两个?”
“行了,赶快走吧……”
随师轻轻笑了一声,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高高扬了头,缓缓闭了眼。
死神的脚步渐渐近了,然而她心中还有一事觉得可惜——若是随宴也能陪她同去,那就好了。
这世上人人有执念,怪她遇人不淑,将全部的执念都系在了这样的人身上。
好疼呀……
好冷呀……
好怕啊……
山洞外,随宴一路偷偷跟着秋饶霜找到了此地,她知道随师定然就在里面,可是洞外毕竟有人看守,她不敢轻举妄动。
随宴肩背上背着的包袱里,全是各种药,各类药材的香气绕在她周围,熏得她意识都要不清了起来。
腰上的伤口还在疼,随宴趴在坡下的草丛里,一动不敢动,屏息注意着上面的动静。
终于,她看到陆羽桥出来了,身子如一片破败的树叶,可脚步却意外的坚定,奔着山下去了。
不久后,那两个看守的人竟也走了。
随宴看着他们走远,片刻不敢多等,直接冲进了那山洞里。
她着急忙慌地跑了进去,顾不上里面还有没有秋云山的人,张口大声喊了起来,“小师,小师!”
里头正在等死神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大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是自嘲一笑——随师啊,清醒点吧,都要死了,怎的还在想她呢?
可是紧接着,那喊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随师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了洞口的方向——有个人影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己来了。
随宴的眼睛适应了洞内的光线之后,人也已经跑进了山洞里。
她抬手揉了下眼,赫然惊见一个身上拴满了铁链的人,那人被关在水潭之上的水笼里,水笼外两只石狮,水流正从石狮嘴中不停涌出来。
深潭的水已然放了一大半,将水笼中那人的身体淹至了半腰。
“小师,小师……”随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这具像是尸首一般的身体是谁,高声喊道:“小师!你醒醒,我来了,姐姐来了!”
可她这么喊着,随师却像是呆了傻了,只是将目光紧紧黏在了她身上,并不做什么回应。
“机关,有机关的……”
随宴去不了水笼,只能在水潭边摩挲了许久,却一直找不到那个关停石狮的开关。她急得原地打转,转头看一眼奄奄一息的随师,看一眼已然淹到随师腰间的水,咬咬牙,脱了鞋,准备直接跳下水潭来开锁。
随师湿发凌乱,冷眼旁观着随宴的一切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