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也是这么想的。”平阳侯走近一些,又拧起了眉头,“可他在秋云山那个疯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能不染上那股疯劲儿吗?日后你们要是在战场相遇,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小师,你要不先去守着防线,如何?”
随师摇了摇头,“我不怕他,平阳叔,让我做我想做的吧。”
看平阳侯还是满脸的担忧,她又道:“今日他朝我射箭,是我防不胜防,却并不说明我武功在他之下。往后,你们倒是该劝我,不要对他痛下杀手了。”
她故意开了个玩笑,然而丝毫没有缓解气氛,随师看看一脸木然的程青云,又看看一脸“我信你有鬼”的平阳侯,索性把眼一闭。
随师下了逐客令,“我困了,你们走吧。”
平阳侯像是还想说些什么,被程青云一把拽走了。
两个人出了营帐之后没多久,一直藏在一旁的江新添和几个师姐终于找到时机溜了进去。
随师是真困了,手刚摸上枕边的木盒,就听见了外面传来的人声。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勉为其难睁开了自己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撩了帐帘进来的一行人。
屋内就一盏蜡烛,江新添走近,猛地被她的目光惊得退了一退,“师……师姐你干什么呢?!这么看着我,吓死个人。”
随师语气都冷了几分,“我要休息了。”
可惜她的冷漠在热心肠的几位师姐,还有装作迟钝的江新添面前,完全不起作用。江新添嘟囔了几句,脚步却丝毫不停,几个师姐也围了上来,将她的床边挤得满满当当的。
师姐们,“小师啊,你伤得重不重?!哪个混账下的毒手啊?!”
江新添,“师姐啊,你有没有什么人要托我照顾?!比如姓随的人?!”
随师:“……滚。”
随师又,“抱歉师姐……我是对江新添说的……”
几个师姐浑不在意,个个拍着胸脯保证说之后定然会照顾好随师,纵然心力俱疲,随师还是强撑着,一一笑着应下。
最后师姐们转身离开,只剩江新添在,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她,“师姐,你这伤不会影响什么吧?这手要是费了,日后可怎么照顾你在意的人啊?”
随师咬了下牙,叫住一位师姐,“师姐,麻烦将我的剑递给我……”
“诶别别别!”江新添几乎是连扑带摔地到了淞月剑面前,拦住了那位师姐的手,好生地将人送走了,“师姐慢走,慢走……”
他嬉皮笑脸地把淞月剑藏好了,这才又折身到了床边坐下。
随师瞥他一眼,“等我伤好了,自然要把你打得再躺一个月。”
“那你倒是赶紧好起来。”江新添晃了晃自己的腿,眼睛看着地面的影子,无声一会儿后,突然出声,“听说……是那个太子朝你射了一箭?”
“听说?”随师嗤笑道:“偷听也叫听说?”
江新添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看着自己的影子,不理会她的打趣,只是问道:“那个太子,是秋云山的儿子吗?可他没有一妻一妾,那个儿子……”
随师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不准备打哑谜,直接回道:“那个太子,是陆羽桥。”
谁知,江新添听了这个名字,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陆……羽桥?”
随师偏了偏身,方便自己看着江新添,她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江新添噎了下,“以前的事毕竟久远,我怎能件件都记得……”
那时候陆羽桥也不过才八岁,更别说江新添比他还小,忘记了往事,忘记了恩人的名字,这是正常的。
可随师却想着,陆羽桥这么一番牺牲,最终换来了什么。
是有人记着他的情,可物是人非,谁还愿意还那份情呢?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再去想过去的事,“陆羽桥,就是当初将我们送出都京的那个人。”
江新添隐约也猜到了,“嗯……我,我也大概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江新添也是难得的安静了。
半晌,江新添从床上跳下来站稳,问道:“那师姐,他这回为什么要伤你?”
随师应道:“应该是想见我吧。”
江新添听出了些别的东西,凑过去,“见你做什么?找你报恩?还是想认回我们?”
“我们?”随师定定地看着他,“江新添,你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他又何尝记得你的?说是天大的救命恩情,不过是为了救我,顺带着把你们一起救了罢了。你要是觉得欠他什么,自然不必,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上战场被他砍上一刀,就什么恩仇都了了。”
江新添叹了口气,“师姐,你说话,还是一样的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