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子王爷,一个无用的陛下,这样的人抢着要的天下,他的坚守简直成了个笑话。
在又一次打了败仗之后,一位副将朝着白醒时跪下,咬牙说了那句,“将军……我们投降吧!”
白醒时怔怔坐在床上流泪,闻言只是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道:“不能投降,我们不能投降……至少要等到陛下回来。”
“陛下他不会回来了!”副将厉声吼了起来,像要戳穿白醒时最后的一层盔甲,好让他看见底下惨红的那颗心。
副将哽咽道:“他,他不会回来了……江南那样好的地方,能保住命,能活下去,他们不会回来了……”
白醒时摇摇头,只有一个字,“等。”
“其实,等与不等,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副将慢慢站起了身,凄惨地笑笑,“将军,我家已经被铁蹄踏平了,妻儿老小全都没了……现在我说要降,不是为了自己活,而是为了那些苦苦支撑的士兵们、还有饱受煎熬的百姓们说的。”
“我都知道,可是……不行。”白醒时用力抹了抹脸,“不能投降。侯爷曾经说过,不论何时,只要身后有想守护的人,就一步都不能退,你忘了吗?”
说来也是可笑,眼下御敌的主力大多都是定安候留下来的旧部,大梁帝从前昏了脑袋,掌管不好军权,自然也选不出真正有将领才能之人,最先被打垮的恰恰是当初大梁帝从都京带来的兵力。
副将和白醒时都不再说话,彻夜未眠,从月从云后一直等到了天光熹微。
就在希望快要变成天际的那一丝微光消失不见时,突然有士兵急急跑来,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陛下……陛下他们回来了!”
司空敬在回北境的途中招募了一些民兵,连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被一小队人护着,趁天黑偷偷越过了秋云山布下的防线,赶回来了。
这一趟不可谓不艰险,司空敬和大梁帝被追着连砍带刺的,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罗公公为了救大梁帝还被马踩断了腿,要不是司空敬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老家伙就要死在马蹄之下了。
靠着程青云给的一些药撑着,一行人终于在还能喘气的情况下到了白醒时的扎营之中。
司空敬大老远便看见了站在营外的白醒时,朔风猎猎,那位将军孤单立着的模样,竟然看上去有几分悲怆。
一段时日不见,白醒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他恭恭敬敬地抱拳做礼,“恭迎陛下归来!”
那邋遢陛下穿得连个乞丐都不如,可目光如夜间的野狼,已然透出了一股肃然的杀气,听见白醒时的声音也只是轻轻一笑。
“别怕,朕来了。”
司空敬叹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大梁帝也像是蜕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得不苟言笑不说,身上的人气都少了几分。
罗公公伤了腿,偷摸的还找到司空敬,老家伙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到底都是怎么了啊!先是摄政王,又是平阳侯,现在变成了陛下,怎么一个个都要做出这般冷酷疯魔的模样啊!”
或许平阳侯的话,给大梁帝的刺激真的很大吧。
“罗公公,我先送你去军医那儿。”司空敬还算气定神闲,扶着哀哀落泪的罗公公去了另一间军帐,喊来了军医给他医治。
“别哭了,公公。”司空敬扶额叹息,“眼下还没到死的时候呢,现在就将泪流干了,日后用什么?”
罗公公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大理寺卿还能开玩笑!”
“不开开玩笑……”司空敬长长地叹了一声。
他累极了,躺倒在塌上,他从胸口摸出一截水蓝色的断袖来,布料柔软飘逸,是随清送给他的,意味分明。
那时他要走,随清听见响动追了出来,二话不说划破衣袖,将这截断袖赠予他之后,潇洒又利落地转身走了。
司空敬接上自己的话头,“不开开玩笑,莫非是要死也死得无聊?哈哈……”
那军医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显然很想给他医医脑袋。
那边大梁帝回来之后,先是当机立断制定了新的作战战略,后吩咐白醒时派兵出去,帮着北边几座城的老百姓往南迁,他要弃了那些城,将人力聚到一处。
白醒时很是不解,但还是先照做了,将人派了大半出去之后,这才敢发问。
“陛下……为何要弃城而逃?”
大梁帝阴阴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解释,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了,“军队要活下去,就需要老百姓的援助,只有将所有力量聚到一处,朕才能让你们多活些日子。”
他不说突围出去,只说多活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