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够久了,这次来可得尽兴啊,我那里可是有几坛好酒。”慈石在须辞台台冠前笑盈盈地接待远客,裴展跟在仙尊身后,默默地想“果然是好酒之徒。”
“这就是同尘吧,这孩子好多年不见这么大了,十八岁了吧,真是一表人才。”
裴展看着秦江身后的少年。
“原来这就是屈同尘师兄啊。”
师尊曾跟裴展提起这位名叫屈同尘的人,他因为儿时犯错被送来须辞台规整了三个月。听起来是惩罚,实则是秦江看这孩子有继承无极门的才能,找了个由送到须辞台上精进剑法。无极门善用毒药,却不通剑法,秦江想着技多不压身,更何况他和慈石也是多年好友,上山学艺也算不上什么。
屈同尘微微颔首,琉璃冠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裴展笑嘻嘻地说“那我叫你屈兄吧,我叫裴展,欢迎来到须辞台。”
屈同尘点点头,跟着秦江入台安顿下来。
接下来陆陆续续到达的是西南赤漠殿、东南观海阁……这些人都形色各异却都威风凛凛,裴展没出过须辞台,也没见过,一开始大有兴致,到后来就累了,便坐在了台观一旁的石头上。
裴展百无聊赖的垂下头,拨开地上还未化开的雪,缕缕青丝柔顺的埋在被冻得发红的脖颈里,白色对襟长衫在潮湿的空气里贴着他的脊背,左臂的臂钏映着新雪的光泽。
须辞台地势险要,碰上雨雪天气常常云雾缭绕,傍晚的太阳落在西山头,金灿灿的光穿过云雾笼罩整座须辞台,而此刻就是如此,须辞台在晚霞中蒙上了一丝神秘与祥和。
“在下听风堂衡观。”
裴展抬起头,目光越过师尊,望向那位叫做衡观的人。
衡观一身藏青色纱衫偏襟,不羁散发,星星点点的雪落在发尾,身形高挑,星眉剑目唇红齿白。手指修长,一条青绿色的长鞭攥绕在腕上,手柄上刻着螣图,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裴展看着他的眼睛,如果说裴展的目光像是一湾清泉,那衡观的绝对算得上波涛的江流。
裴展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人,觉得好生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中起疑,不自觉的盯着看了好久。
“快请进,招待不周还请海涵。真是翩翩少年郎啊,后生可畏,刚满十七吧。”
衡观点头作揖,入了须辞台。
金灿灿的霞光褪去,须辞台迎来了黑夜。
与往日的静谧不同,来参加凌云会的各仙家门派纷纷到齐,须辞台多了丝叨扰。腊月后山上的蓬莱果树不长枝叶,光秃秃的,再加上裴展七岁那年用臂钏折损的树被移除,后山上空出一片地,正好用来大摆宴席,迎接远客。
须辞台的师兄弟们将檀木长桌拼接在一起,最中间摆上用玉打造的盏,盏里插着锦绣的花簇,每两三玉盏中间是烛台,点点火光在后山摇曳。
山药红豆莲子羹、姜酒青虾、五味酪鹅、八宝蜜食、陈皮冬瓜条、盐鸭子……一道道精美别致的菜端上桌来,众人围坐在一起,饮酒甚欢,直到月牙高高挂起才撤了酒席。
众人都回到须辞台安排好的卧房,裴展这天忙上忙下一身疲惫正要离去,慈石叫住他和三五其他弟子。
“腊月天寒,你们几个抱几床被子给大家送去。”
裴展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来到安置远客的后院,穿过一小片竹林,来到最东头的一处卧房。他站在门外,双手脱不开,就侧侧身对着屋内道“我是须辞台弟子裴展,师尊让我来送被子。”
裴展等着屋内的答复,站在寒风里打了个寒战。
“进。”
“我一时脱不开手,烦请郎尊开门”
朱门缓缓推开,裴展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眼睛露出来向门后看去。一席藏青偏衫的少年,这不是衡观吗。
衡观接过棉被,目光停留在臂钏上。
此刻裴展站在门外,背对弯月,一席月光洒落在臂钏上,银亮亮的,格外引人注目。
“东西已送到,郎君早休息,我回去了。”
“等等。”
裴展看着眼前高挑俊美的人:“不知有何吩咐?”
“等风雪渐小再回去吧。”
裴展不好推脱,走进卧房掩上了门。
二人于茶桌前对坐,一阵沉默。
“这臂钏有什么讲究吗?”衡观看着裴展的眼睛,一只手捻着茶杯。
烛光映着他俊逸的脸庞,神色柔和。
哎,又来了,怎么人人都要问这东西?!裴展心里暗暗哀嚎却不好表现出来,尽量表现得让人看不出不耐烦。
“你说这个啊,我生来就有。这臂钏是挺好看,可我也不愿一直戴着啊,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来我七岁那年在后山上摘蓬莱果,郎君可曾尝过蓬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