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白寻身前,目光低垂,白寻也抬起头看他,两人目光一触,似乎有温度在暗中滋生,冰寒向着白寻的脸颊伸出手,但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却停住了自己的动作,生硬地往下去,握住了白寻的手,责问道:“你怎么总是惹祸,偏偏自己又没办法收场,若是我狠下心不管你,你又该怎么办?你年岁也不小了,为何还总是这般冒冒失失,不将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冰寒这番话看似是责问,实则还是关心,但像这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还是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白寻当时就想把手扯回来,只是手脚这时候都不能动弹:“你和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应当清楚我就是这种肆意妄为、随心所欲的人。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是成佛成圣又有什么意义呢?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就算是死了,又怎么会有不甘呢?”
冰寒松开了手,不怒反笑:“可我还是希望你活着,哪怕是委委屈屈地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早早离开你,却又费尽心思地来救你。”
白寻红了眼眶。生命,明明是她自己不在乎的东西,却被别人这样看重,这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仗着别人的善意胡作非为,她如果要死,就应该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孤单地死去,别再让他人为此伤心难过。
赤霞看着别扭中的二人,这位神仙她虽然不认识,但却是可以看见他对白寻的一番情意:“这位上仙说的是,白寻。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不要辜负了上仙的一番美意,上仙对白寻的伤情可有把握吗?不如先行施救。”
这位姑娘倒还十分明智,冰寒向她行了一礼,赤霞还了半礼。冰寒:“救她不难,只是要花些时间。还有一位随行的同伴即将赶来,他应当有话要对白寻说,等见了他再救人也还来得及。”
“什么人要来,你叫了谁?”白寻一向思维敏捷,她立即想到冰寒带来的这个人一定是于她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分量不重不足以说服她。她的亲友也没几个,冰寒也认识的更少,细细算来不过青石溪她的父母双亲,昆仑山的羽联九凤这几位,难道冰寒真把这父母二位大人中的一个带进了地府?
若非臂骨碎了,白寻真要当场向冰寒抱一抱拳:“宁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果然用来极妙,我再也不想轻生了,这是对不起亲爹亲妈,我这就随他们回去,在人界随便找个山野村怪嫁人了事。”
冰寒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你以为我叫了你爹妈?”
白寻反问:“难道不是?”
冰寒认真地说:“我要是把伯父伯母带进地府,他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两条人命我要怎么还给你?这个人修为很高,我倒是不用担心他在地府会出问题。”
“所以你叫了谁?”
“他已经来了,你不妨自己看。”
于是白寻抬起头,顺着冰寒指的方向看过去。地府之中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绚烂的光。可那又不仅仅是一道光,它所带着的纯净法力,便如烈阳一般,使得地府之中的阴气、寒气、鬼气好像都被消除了不少。白寻隐隐觉得熟悉,这是佛门的气息。而那道绚烂的光里又不是无来源的,它包裹着一个人,这个人飞快地朝着白寻这个方向赶过来。
白寻已经联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冰寒,敖烈不可能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这必然是冰寒的设计,而冰寒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带他来,除非他已经知道了她和敖烈的事。“是你将他带来的?”
冰寒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分明是默认了这一切。我不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他却可以,只好把你托给他照顾了。
白寻有些焦急地骂道:“你多此一举。”冰寒非但转头不理,在留下一道寒气护住白寻之后,顺势也将赤霞带走了,只留白寻一个人等在原地。她既焦躁又愤怒,更多地却是无奈,第一次见他,他是高高在上的西海玉龙三太子,如今再见他,他是西天的八部龙神,而她却已经法力耗尽,冰骨尽碎,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仰望着他。
自始至终,都是这般仰望。
天意弄人,莫过于此。白寻竭力说服自己: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敖烈吗?即使是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也不该表现出来,如此只会令自己更加无地自容。这样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白寻果然说服了自己,脸上再次沉静下来,而眼中那种藏蕴的深沉,却又不是谁都能读懂的。
敖烈本是为了加快行进速度,才显出了法相、散出了佛光,不过他的法相确实与人身的装扮不太相同,比如他头上的高髻,背后的光相,还有裸露着半边肩膀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