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他说天气炎热,雇了辆马车,两人有说有笑的便来到一处陌生的街巷。
褚少游心情愉悦,率先跳下马车就给车夫丢了块铜板,“在这等我片刻。”
这才扶着阮妤下了车。
“这是鹿鸣坊,建京的权贵多居住在此处,”他随处指着旁边一家高门大户道,“瞧,这是瑾国公府。”
阮妤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见飞檐青瓦的院墙内,几支姹紫嫣红欹伸了出来,大气又不失典雅。
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眉心微蹙,“你带我来此处做甚?”
褚少游嗳了一声,握着她的肩膀往巷子深处走,“你再接着往下看吧。”
说着说着,便将她带到一处宅邸门前,宅子门口并不似国公府的气派,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却是彰显了主人旧日的辉煌。
门上没有牌匾,甚至还挂了把锁。
就在阮妤不解间,他竟从腰间掏出把钥匙,钥匙戳进钥匙孔里一转,咔嚓一声轻响,门便被推了开来。
她瞳仁一震,杏眸圆睁。
他激动地握紧她肩头,颤声道:“妤娘,以后我们的家就在这里了,还是二进的院子呢!”
“我们的家……”她看着他满脸通红,脑袋里却仍懵懵的,又怔怔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买下了这里,从今往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再把父母接过来,好不好……”他说着说着,已忍不住放声笑出声来。
阮妤见他兴奋得抹泪,心头的疑惑却更深了。
就凭他每月这么点俸禄,他又如何能这么快买上宅子?
她嘴唇翕动了下,到底没开口说扫兴的话。
他引着她一间间参观过去,一会指着这处,一会指着
那处道,“到时候这里再打个柜子,这里再做张架子床,你看如何?”
阮妤脸上出奇的冷静,只淡淡开口:“你随意。”
到了晚上,她给他整理衣裳的时候,一张叠得方正的纸突然从袖笼里掉落。
她心头一惊,已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纸片,颤颤巍巍地展开了纸。
还没等她仔细研究,刚踏入屋内的他瞳仁一缩,几步便走到她跟前夺走了白纸,重新叠好放入袖笼里。
“这些东西至关重要,你别碰我的。”
阮妤方才已经瞥了一眼,见上头隐隐有瞅到几个字眼,一百两、年定行息……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皱起眉质问,“你借了贷子钱?”
褚少游眼看被她戳穿,反而自顾自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杯盏刚凑近嘴边,却被她一把夺了过去,重重搁在桌面上。
“你还有心思喝水?”杯里的水溅起,水落在旧木桌上迅速扩散,洇成了一滩比周围略深的颜色。
褚少游转过眸来,腮帮子紧了紧,才平复心情道,“妤娘,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忧,我知道倘若说了,你定不会同意的。”
阮妤气得胸口微微起伏,眼眶也泛了红,“所以你便瞒着我借了一百两银子,你打算用什么还?”
褚少游深深望了她一眼,才歪起一边嘴角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么无能之人吗?我既然敢借了这一百两,自然有我的办法偿还,放心,若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我会给你一纸放妻书,绝不会拖累你。”
“放妻书?”听到此处,阮妤两眼一黑,眼泪簌簌直往下掉,“你竟想得这般长远,连我下半生都安排好了?那你可知,我若回青源,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你又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往日的生活虽清苦些,却是脚踏实地,可自从他当了官,便少不了逢场作戏,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他毕竟毫无靠山,存下的俸禄也多数给他打点人情,没想到……
这是他们成婚以来头一回争吵,却让她忍不住动摇起来,昔日这个老实本分的郎君,是否已经变了样,又或者……是她从未看透过他。
蓦然间,她想起音娘托绮萝给她捎来几根金条,眼下便藏在床底下的一块起翘的地砖里。
音娘果然有先见之明,反倒是她一叶障目了。
想到此处,又听说睿王世子与音娘琴瑟和鸣,倘若昔日她不逃婚,说不定……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做出这种假设时,愧疚感令她不得不咬白下唇,命自己不得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