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秀才叫许承文,也就是许嫂子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九,年纪不大,人也瘦长的一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一般。
阮音典了他家的地,两家又成了邻居,彼此有个照
应,倒也融洽。
只是近来许承文往阮家走的次数越来越勤了,勤得梁镜心都觉察出不对劲,悄悄问阮音,“你说,隔壁的书呆子不会看上你了吧?”
阮音也说不准,只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道:“不能吧……”
“难不成,他是看上我了?”
春枝一听,不禁扑哧一笑,把口中的饭都喷了出来。
梁镜心捏了她一把,“笑什么笑,你这个大馋丫头,整天就知道吃。”
春枝含着饭支支吾吾,梁镜心只乜了她一眼,又抱着双臂踅回屋里去了。
阮音将剔下来的肉丢给大黄吃,一抬眸就见春枝瞪圆了双眼看她,便笑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娘那嘴你要习惯,再说了……”
她将眸光往下滑,落到她腰侧的赘肉上,“你也该减肥了。”
春枝正想辩驳,余光见篱笆墙外,青衣男子勾着头往里瞧,“阮娘子在吗?”
春枝忍俊不禁,朝门外扬嗓道:“在呢在呢,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夫人和娘子才刚还提起你呢。”
说着便过去开了门,阮音也趁机洗了把手,拿巾帕揾干水渍走了过来,热络地问他:“吃过饭没?”
“吃过了,”他犹豫了下,又挠挠头道,“是这样,我刚好要去镇上买文房,我娘让我过来问问你……和夫人,看有什么需要买的,我晚点顺便给你们带来。”
由于两家关系好,平时不是借点锅碗瓢盆,有好东西也会一起分享,因而阮音并没多想,只大大方方道:“我倒没什么需要买的,你先坐着喝口茶,我问我娘去。”
梁镜心抱臂站在窗前,早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虽说这男人无论身份模样,都与她前女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只是这人心底善良实诚,倒是难能可贵。
她们离开建京后,对外的身份就是被婆母虐待而逃回娘家的寡妇,和她那中年丧夫的娘。
一路上,自是听过不少流言蜚语,好在来到这里,遇到了许嫂子。
许嫂子也是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对于她们母女俩也诸多关照,有了她庇佑,声音也渐渐平息了。
只是无论如何,音娘还大着肚子,即便乡下并不讲究男女大防,再这么下去,也难保村民们不会妄加揣测,怎么着,吃亏的都是女人。
刚摸着下巴沉思时,阮音已走了进来,倚在门边问她,“娘,隔壁许郎说要去镇上买东西,你有什么东西要捎他买的嚒?”
梁镜心扭头见她欹斜着身子,比起以前扶风细柳的腰肢,现在的她腰围整整粗了一圈,脸上也泛着珍珠般的柔泽。
她叹了口气,将她拉到窗台边上,朝窗外努努下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这孩子倒也上进努力,若是愿意给你肚子里的娃做继父,那……”
“娘,你能不能小点声,让人听到了笑话,邻里邻居的,你要让我抬不起头来嚒!”
梁镜心这才讪讪闭了嘴。
两人说完悄悄话,这才出了屋,与许承文闲聊了几句,由于家里头实在不缺什么,梁镜心便道:“承文实在有心了。”
说着拣了张凳子坐下来,又问起他功课一事,许承文一一答了。
年轻的后生,性子倒是沉稳,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让人说不出的熨贴,梁镜心问了一遍,心里默默又给他加了分。
傍晚,许承文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不仅拎了只烧鸡回来,还买了虎头帽和拨浪鼓。
阮音怔怔看着眼前的东西,脑海里又想起她娘的话,好像……这许家郎的确殷勤了些?
可她并没有改嫁的打算,自从来到仙福洞,她似乎才能做回真正的自我,她不想再步入一段婚姻,以此困住自己。
在她心头,爱情不是割舍不断的东西,比起男女情爱,外头的世界更让她向往。昔日从他身边离去,的确费了不少功夫才适应,可如今,分别的疼痛已结成淡淡的疤,想起他的脸时,她也只是释然一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没什么不好,她能走出来,她相信他也能。
“许郎,我……”
似乎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他突然结结巴巴道:“阮娘子,大伯让我给他送饭去,我这就先去,免得天都黑了回来找不到路……”
说完一溜烟跑了。
阮音的话噎在喉咙里,顿了顿才对着他背影喊道:“我先替孩子多谢你,许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