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 靖安侯府一直有人要见他,凌昱珩一概回绝, 用得还是皇上罚他闭门思过的借口。
他给过靖安侯府机会了, 也曾想过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维持着亲缘关系,奈何那帮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消磨掉了他最后的耐心, 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都不想跟侯府再有往来。
他扶着背走动时, 张耘来报。
“启禀将军, 文夫人求见。”
凌昱珩一听,瞬间挺直了背,猛然间的动作疼得他直抽气, “快请,不,等等,先领着她去花厅招待,本将先去换身衣裳。”
现今这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又没有精神的模样,实在是不好见她。
凌昱珩束了发,头戴玉冠,换一身金丝玄袍,赶到花厅相会。
他一到,文昔雀起了身,未及打招呼,就有了疑惑,“你不是受伤了?怎么不在内室休息,反而出来见我?”
她本以为张管家带她于此地静候,是他还卧病在床未醒的缘故。
凌昱珩腰杆挺直,强忍着伤痛,回道:“小伤,我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他并不愿意多说,文昔雀静静地看着他有异于平常的走路姿势,以及他的椅子上,张管家垫着的厚厚的软垫,随即就明白了他并不是他嘴上说的没事那么简单。
她也不好当面揭穿他逞强的样子,将她带来的伤药和补品送上,虽然大将军并不会用这些平民百姓用的,效用远不及御赐的东西,可她是不好空着手来看望病人的,这也顶多算是做个表面功夫了。
“将军无碍,我就放心了,书肆的生意还要我照料,我就不多待。”
文昔雀送完礼,看完人就打算离开,她待在这里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是令他强撑着装作无碍,更加受累罢了。
她早些走,他就能安心养伤。
她起身要走,凌昱珩大步追上来,抓住了她的胳臂说:“哪有才来就要走的道理,嘶,你好歹多和我说几句话。”
他走得近,似乎牵动了伤口,眉头皱在一起,还忍不住冒出了呼痛之声。
文昔雀转头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略显沧桑的脸,没能狠下心来,轻声解释道:“多留并无益处,我时常或有心或无意地惹将军生气,你尚且生着病,恐又引得你不高兴,让你不能安心养病了。”
凌昱珩和侯府决裂,她心里是五味杂陈的,一方面觉得他离侯府远一点会比较好,另一方面又担心他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不管哪朝哪代,不孝都是污名。
至于他做这些是不是为了她,文昔雀是不敢轻易自以为是,他都放她走了,再为她行大胆之举不是很奇怪吗?
凌昱珩还是没有放手,她主动来看他,他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就好像是在无望的处境里寻着方向了,给了他希冀和期待,他柔声说:“我不会生气,你也暂时放下对我的成见,陪我一会,
好吗?”
此时的他,没有了以往的颐指气使和霸道,看着还有些卑微,他额头上还沁着汗珠,多半是因伤势而疼的,文昔雀在他强装着没事人的神色跟前败下阵来,罢了,病人总是会有一些特权的。
“书肆生意冷清,也不急于一时,我晚半个时辰回去应该也没事。”
她在舍弃武平侯爵位的他身上看到了四年前毅然舍弃世子之位的凌郎的影子,使她一时心软便应承了下来。
有了她的肯定的答复,凌昱珩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手,笑道:“你坐,我让人备壶好茶,准备些点心来,咱们慢慢说话。”
他忍着疼,尽量笑的开朗,文昔雀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虽有几分相似,却也终究和记忆里直爽的笑容相差甚远,她想,早就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得去的。
然如今他看似莽撞的举止却勾起了她对故人的思念,她忍不住戳穿着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没什么大碍的假象,手指一指说:“让张管家那张褥子来,将军就卧在那张竹塌上再聊好了。”
凌昱珩有点尴尬,继续嘴硬道:“我真没事,你好不容易主动来关心我,我怎么能卧在塌上跟你说话。”他英明神武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她说不动他,就搬出安世钦来,“若因为我的探望而令将军伤势加重了,我会过意不去的,将军的弟兄们见你伤势未愈,也是会难以安心。”
她一两句劝说的话,凌昱珩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我的弟兄们?你见过了,世钦吗?原来如此,你根本就不是主动来看我,是因为其他人说了几句,你不得已才来我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