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们都是数据堆砌的角色,为什么不大胆一点,享受当下的人生?”
白夜彻底放弃和他交谈,他伸出手,催促道:“小黑的数据备份。”
博士指了指十字架的方向:“虽然知道这么说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劝告你一句,没有用的,人偶被格式化后,不可能再拥有和从前一样的性格。”
“究其根本,那只是一个人偶。”
白夜走到十字架前,许多管道正缠绕在上面,白夜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管道取下,接到小黑给他的元件上面。
元件上出现了正在加载中的绿色进度条,白夜松了口气,安心等待起来。
“我已经从这个世界获取了足够的能量,它仍有作为实验品的价值,你最好祈祷自己别把它弄坏了。”
博士没有分给这个角落一点视线,他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是吗?你也会有知足的时候?”
白夜拿出小兔子面具,轻柔地抚摸。
博士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你心智柔弱,果真不错。那我就祝你,在面对难以抉择的问题时,能成长一回吧。”
进度条很快加载到底,白夜抱着元件就往回跑,他当然知道博士不安好心,但他没有想到,这人竟能丧心病狂的这种地步。
“我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这个地下实验室。”
小黑将元件放回胸口,盖上了凹槽的盖子,她的双手叠放,捂在元件上方,仿佛那样,她就能像一个人类一般,触碰到自己的心跳。
“制造我的人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七席[木偶],听起来有点像自卖自夸,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天才,她给了我近似人类最完全的认知和生命。”
那是一个被大雪遮盖的夜晚,小黑从[木偶]的工厂辗转到这座地下实验室,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雪,也是第一次记住冰冷的感觉。
“地下暗无天日,最开始,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就像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废品一样,占着最角落的监牢等待着我的结局。”
最开始来到这里的小黑仍然对未来抱有希望,她的程序模块里被写上了“女皇大人至上”的第一指令,她希冀着自己能和愚人众士兵一样,为女皇战死,为女皇牺牲。
然而很快她意识到了不对,第一个教会她“残酷”这个词的是关在隔壁监牢的“实验品”。
“实验品”,这似乎就是博士对这座地下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称呼,他们只配拥有冰冷的编号。
小黑依稀记得那个人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她说自己是枫丹人,那是一个充满水的国度,湛蓝的水上会划过长长的轨道,欧庇克莱歌剧院日复一日上演着精彩的戏剧,映影里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
那是小黑对除这座实验室以外的其他世界,拥有的所有印象。
然后,她死了,死在一次人体实验中。
那时博士似乎在进行一场恢宏的实验,后来她得知,那场实验中的病人被称作魔鳞病患者。
有一次,一个全身裹着绷带的魔鳞病实验品闯到了她所在的监牢门口,她透过栏杆与那双紫色的眼睛对视,看到了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这是她第二次触碰到“残酷”的情绪。
再后来……
她不断经历拥有与失去,也见证过反抗与压迫,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某一次实验室遭到入侵,一只巨大的火鸟掠过她的眼眸。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来自何方,却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向往。
地面上仍然覆盖着那日的大雪吗?
枫丹的映影是否真的能记录下她的模样?
她开始策划出逃,对于一个人偶来说,这似乎是非常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因此在她准备逃脱的前一刻,博士终于记起了这个角落。
他站在小黑身前,笑道:“你终于体现出值得我一瞥的价值了。”
她被架在十字架上,如被信徒推上刑场的神明,注入了另一个灵魂。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派蒙,你的任务,做旅行者的向导,带他杀死魔王。”
“请回答我,人偶。”
“明白,一切为了女皇大人。”
朦胧中,她看见那双冰冷的眼,心里想的却是,也许此生她再也不能得见洁净的雪花了。
“白夜,他不是复制了派蒙的数据,他是将派蒙的源数据导入了我的身体。只要我存在,派蒙就不可能出现。”
“所以,杀了我,只有杀了我,才能让你最好的向导回来。”
小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她拔出白夜腰间的万灵剑,指向自己胸口。
胸口处的盖子已经被她打开,白夜来不及阻止,万灵剑便没入了元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