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被他诚恳地注视着。如果眼睛能说话,他已经痛哭流涕了千百次,真心实意地道歉。
“你走吧。”夏宁沉着脸。“我今天不想再跟你说话。”
“可……”
“不管你是为什么事来的,我都没有可能答应。”
“我……”
“出去。”
岳慎一声不吭地坐正了。
宋诚用力抿了一下嘴角,只得往外走,出去前又朝他悻悻地剜了一眼。
思绪复杂万千。夏宁没有心思再注意他俩之间的暗扯,盯着办公室敞开的门,沉默了很久。
他真的不喜欢回忆那一年的事。类似于创伤保护机制还是什么的,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从前家里的阁楼。
他小时候把阁楼当作秘密基地,往里面放很多宝贝和玩具,一个人在那儿待着,一玩就是大半天。后来长大了失去兴趣,不再上去玩,他爸也没让人清掉,都还是原样放着。
大二那年,所有资产被抵押变卖,他最后一次回家,最后一次上了阁楼,坐在地上把玩具箱一个一个地打开看了个遍,走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那座阁楼却留在他脑海里,成为封存记忆的地方。起初还很清晰,后来渐渐模糊缩小,最后就剩下一只玩具箱。
他把记忆压缩了一次又一次,扔进去封存,一定程度上,似乎就可以阻断痛苦的情感蔓延。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私人的记忆和关联的感受。他只知道肯定不够客观,没想到会有缺失段。
可他也不想打开箱子,寻找和比较究竟是哪一段不对。因为那是他在反复咀嚼后,很不容易才压缩好塞进去,勉强关起来的。
再打开,会放不回去。
在抽象的意识中神游半晌,夏宁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
没有对比就没有突出。岳慎靠着适时闭嘴,保持安静的优秀能力,完美躲过驱赶,成功地留了下来。
他坐得很端正,规矩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像是等待老师提问的尖子生。
察觉夏宁终于看过来,他才开口问,“回去吗?”
“回吧。”夏宁说。
作为告状的那一个,他表现得非常克制。
一般人会有的诉苦跟抱怨都被省略了。他仅仅是觉得这件事需要被说出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对自己感受的描述。
夏宁没有开车,坐他的车回节目别墅,想想还是忍不住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去找我啊?”
岳慎说,“看你朋友圈很多天没更新过,有点反常。”
“你还看我朋友圈了!”
“当然。”
“……”
他说得这么镇定坦然。让失恋行为艺术表演家小夏情何以堪。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宁自己都不记得当初都发了些什么,反正是些吃喝玩乐的照片配矫情文案。
尴尬程度也就跟夹子语音包不相上下,脚趾忙一会儿就好。
“那你至少给我发个微信问一下吧。”夏宁说,“我平时课都不爱上,忽然跑过去你能找到才怪。”
“问了,”岳慎说,“才发现你把我拉黑了。”
尴尬的脚趾还要再忙多五分钟。
夏宁抠手代替,“所以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我人在国外?”
他点了点头,“直到上个月。”
周承玦说得很少。他起初仍以为夏宁是深造回国,要进军内娱发展事业,自己去查了才知道原来并没有出去学音乐,倒推出宋诚在说谎。
“其实百度百科上就能查到我,是橙……以前的经纪人帮我做的。”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自恋,夏宁问,“我又没改什么乱七八糟的艺名,搜我名字能搜到的。你没搜过?”
“想过。下不去手。”岳慎打了半圈方向,目视前方道,“等你大红大紫我再听别人说也是一样的。”
“……”
夏宁自嘲地笑笑,“估计是没有那么一天了。”
“为什么?”
岳慎闻言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在开车,很快就转回去,但很笃定地说,“你一定会红。”
“哈……”夏宁原本要笑的,张开嘴唇,听见后半句又抿了回去。
恋爱时,他听岳慎说过无数次相同的话。
难道是情人眼里出巨星?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岳慎对他的信心这么满,有时候甚至都超过他对自己的信心。
而且都是说这种话,岳慎跟别人的语气还不一样。不是恭维吹捧,也不是单纯的欣赏赞扬,就是……像报节目单一样,很公正地说出了既定的安排。宣布他接下来一定会红。
这谁听了不迷糊呢。
幸亏分手得早。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捧杀,变得目中无人,搞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现在再听到熟悉的话,显得已经认清现实的他格外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