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在心头笼罩, 室内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浮雪说道:“怕什么,那个血浪三叠好了不起,还不是被我师姐一剑劈了!”
——
这一天,神乐谷中的雨一直没停过。到后半夜,雨渐渐小了些。
云轻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
肩上和腿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不过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天空是黑的,大地也是黑的,潮湿的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枫叶的清苦气味,周围静得只有雨声。雨落在瓦片上,雨落在树叶上,雨落在人的身上。
雨忽然不再落在人的身上。
鼻端浮起熟悉的莲花香气,盖住了枫叶的苦涩。
云轻偏头,见江白榆握着一把伞坐在她身边。他把伞冠往她的方向偏了偏,然后拉过她的手,手掌包裹着她的手,一边说道:“怎么不打伞?”说着,掐了个诀,驱散她一身的潮气。
“嗯,不喜欢。”
江白榆沉默地望着她。
“白榆,有酒吗?”
“你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
云轻摇了摇头道:“又没伤到要害,小事一桩。”而且,她这次也没有像在玲珑城那样透支身体,所以感觉恢复得不算慢。
江白榆松开她的手,摸出一块饴糖,她闻着饴糖的香气说道:“也凑合吧。”说着伸手去接。
他却躲开她的手,直接将饴糖喂到她嘴边。
云轻一乐,张嘴含住饴糖。然后她舌头卷着饴糖在嘴里左右倒腾,尽量让整个口腔所有的角落都能感受到这香甜的味道。她问他:“白榆,你怎么老有饴糖?”
“嗯,因为喜欢。”江白榆说着,手掌向
下,重新握住她的手。
两人便都没说话,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江白榆说道:“云轻,你在害怕吗?”
“唔,如果说一点都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云轻答道,“其实,我小时候胆子比现在小得多,那时候好像天天都在害怕。”
“怕什么?”
“怕自己做不好。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总怕自己做不好,让师父失望。你知道后来师父怎么对我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做不好’这三个字,就是被人发明出来吓唬人用的。实际上,世界上根本没有’做不好’这种东西。
因为做本身就是好,不管你做什么事,只要做了,那就是好的,只不过,有时候结果是人难以预料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命运飘忽不定,又有谁能够真正掌握命运呢?”
“你师父说得极是。”江白榆便笑了。他想到了自己。他恐惧的时候,绝望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又何曾预料过,会有这样一个女孩走进他的人生呢?
或许命运在把一件最重要的礼物交到人的手上时,总是会先刻薄一段时间吧。
“但是白榆,”云轻又说,“相比害怕,我其实更多的是迷茫。飞葭族长说我和圣曦娘娘有关系,齐光子因为怀疑我是圣曦娘娘才主动找上我,可我又不是她。
所以,我到底是谁?你说你当初离开华阳山,是为了寻找自己到底是谁的答案。幸运的是你后来找到了,我真的好羡慕你。
因为我从四岁开始,这个问题就住在了我的人生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答案,或许,我可能要用一生去寻找这个答案。我到底是谁。”
“你是云轻。”
云轻看向他。
“你是云轻,”他又重复了一遍,“善良,勇敢,聪慧,真诚,可爱,有的时候多愁善感。
会坚强也会脆弱,会照顾朋友的感受,会行侠仗义,走到哪里都在发光,越被了解越被喜欢……
总之这就是你,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改于这一点,你就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云轻。”
心房是滚烫的,眼眶也是。云轻用笑掩饰那种想哭的情绪,她说:“白榆,谢谢你。”
江白榆笑道:“谢我什么,我还要谢谢你。”
云轻有点莫名其妙:“那你又要谢我什么?”
江白榆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她:“云轻,你冷不冷?”
云轻一愣,“不冷,难道你冷?”
“是啊,我冷得很。”
云轻心想,大概白榆给大家疗伤有些透支体力。她于是反握住他的手,想要输送修为给他暖暖身体。
江白榆骂了句“呆子”,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云轻趴在江白榆的怀里,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
“白榆,等救出师父,我们就成亲吧?”
“好。”
——
这场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天之后,云轻的伤口已经结痂,没什么大碍,几人这就动身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