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岁本也无事,便长宿在杏院,付清秋日渐好转,白日里无事,付清岁就取书来陪她解闷,闲时月下对弈。
原先那些她不甚喜欢的东西,竟然这般有趣。
时至深秋万山红遍,万物枯寂,城外枫林满地。
是夜,付清秋正对月遥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付清岁款款而来。
“姐姐,我们去城外看枫叶罢。”付清秋道。
付清岁笑道:“你怎么知道国公夫人要办枫林宴。”
付清秋想也是,汴京城内达官贵人最爱赏景,漫山遍野的红枫,怎么会没有夫人做东办宴席。
“昨日我们的棋局还在,快来。”付清岁坐到凉亭下。
付清秋闻声回首,秋日渐凉,她披着碧色披风,缓步走至亭下,垂眸看那棋局,幽幽叹气。
“我何时才能下得赢姐姐。”
付清岁轻笑,道:“我瞧着就快了,枫林宴我们一道去罢,盛家三姑娘递了很久帖子了,母亲都回拒了。她是担心你的,自保神观——”
“也是,许久没见盛姐姐,我自然是要去的。”付清秋眸光渐沉,执棋久久未落。
师无涯已离开付家两个月,付清秋再没听人提起过他。
一夕之间,师无涯仿佛从未来过付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汴京。
这几日付清岁不再守在她身边,付清秋待她走后独自坐在亭下,秋日风凉,云露和绿柳陪在一边,总还是觉得自家姑娘还未能走出来。
——
十一月末,秋色飞霞,红枫零落,城外青山寺王国公夫人陈氏设宴,汴京城内达官贵人应邀而来。
付清秋随付清岁一道,付高越和付远衡紧随其后,临到山脚下,马车已不能再行,不少马车挡在山道。
山道枯木横斜曲折,碾碎一地枯枝落叶。
秋高气爽,付清秋掀帘往外去看,见付清岁探路归来,便问:“前面如何了?”
付清岁泱泱摇头,道:“马车拥堵,吕大人家的马车卡住,这会正忙着抽出来。我看满山红枫枯叶,不如走着上山去?”
绿柳忧道:“山路难走,姑娘身子刚好还是待着,待会便好了。”
云露不以为意,望着帘外远山近景,“姑娘本就是出来散心的,绿柳姐姐你便让姑娘去罢,再说这一条路都有侍卫护着又不会有山贼,姑娘若是累了,便搭一辆马车上山不就好了。”
语罢,绿柳仍旧紧蹙着眉。
“云露说得在理,绿柳我正想四处散散心。”付清秋抿唇一笑,眉眼之间隐着一丝病后的愁绪。
付清岁扶她下来,往山上去时,已有不少郎君贵女闺秀闲庭漫步。
山色寂寥,云淡风轻,金绣罗裙添一抹颜色。
年青郎君与至交好友结伴而行,闺阁少女们簪花绾发,含羞掩笑,竟比金明池满城春色更为动人。
付清秋与京中贵女并不相熟,唯一的好友便是盛婼。
只是盛婼家中杂事甚多,偶尔在宴席上遇见,也说不了几句话。
付清岁挽着付清秋,见她神色郁沉,因问:“可是身子不适?”
付清秋摇头,静静道:“没有,只是在看满山枫叶,失了神。”
“这倒也是,自你病了之后便没再出过门,这城外的枫叶极美,怪不得国公夫人要选在这儿。”付清岁道。
一路往山上去,马车终于动了,车轮碾过枯枝败叶,吱呀作响。
来赴枫林宴的,必是高官贵妇,付清秋微微侧目,余光瞥向从旁而过的华贵精巧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往前去。
秋风萧索,吹满遍地红枫,犹如枯叶蝶翩翩飞舞。
马车的幕帘被吹开,付清秋眸光流转,与马车内的白袍青年视线相撞,马车内熏着淡淡的合香,风一吹便溢了出来。
那个人她好像见过。
只一瞬,幕帘合上,付清秋回过神来,思索曾在哪见过他,少年穿着简朴,眉眼之间却竟是贵气儒雅。
“付二!”
未等她记起来,身后有人扬声喊道。
付清秋循声回头,不必想也知是谁,放眼整个汴京,只有盛婼会如此叫她。
盛婼从马车中探头,少女眉目张扬,身着桃红缕金牡丹长衫,下着百褶裙梳着同心髻,未曾簪花,只以素钗银簪做饰。
付清秋瞧出些许不对劲,笑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郎君了。”
付清岁掩唇低笑,盛婼臊得脸红,轻推付清秋,佯装生气,“付二,这么久不见,合着是去学了些嘴皮子功夫专来打趣我?”
付清秋稳了稳身子,挑眉道:“我可没有,是盛姐姐心里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