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眸光凝滞,不自觉地攥紧文书,不知为何她心底泛起一阵酸意。
在韦南风眼中那时的师无涯或许是个孩子,可于师无涯而言,自父母亡故后,他便比旁人敏感早熟,那绝不是玩笑话。
清秋眼中水雾氤氲,恍惚间记起师无涯八岁时曾在灶房割腕。
“可是母亲,我从小就喜欢他,母亲不明白吗,还是不愿让我嫁给他。”清秋眸中含泪,未曾落下。
韦南风自知理亏,别过头,哽咽再三,“清秋,那时的他配不上你,我情愿你攀高枝,做凤凰梦。”
清秋抿紧下唇,鼻尖一酸,泪珠滚落。
“母亲,可我心里只有他,我日夜都盼着能嫁给他,我与他再回不到从前了。”
她对师无涯的喜欢,自少时起便不从断绝,清秋明白韦南风为何看不上师无涯,可当真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是想要的。
她和师无涯不该是这样的,若那时的她知道师无涯也喜欢着她,或许后来的事,都不一样了。
师无涯对她曾有过真挚的喜欢,以全部家产下聘,想要娶她为妻,而那时的她,也愿意嫁给她。
清秋止不住泪,径直掩面痛哭。
韦南风心疼清秋伤心,忙将她抱进怀里,心跟着她抽泣的声音发紧。
“是母亲的不好,若我问一问你,问问你,也不会叫你离家两年,为他伤心断肠,往后,往后我再不拦着你,清秋...我是盼着你好的。”
韦南风随之落泪,轻抚着清秋单薄的后背。
清秋扑进韦南风怀里,放声痛哭,抽抽嗒嗒的声音仿佛钝刀子割在韦南风心头。
她盼着清秋能享无尽荣华,盼着她余生无忧,却忘问清秋一句,你是否愿意。
“母亲错了,是母亲错了。”韦南风泪眼婆娑,搂着清秋哽咽。
见她二人如此,李妈妈背过身跟着擦泪,窗外雨雪霏霏,房内一片哽咽,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清秋留在正房与韦南风说了好一会话,搁在往日她恐怕已掀桌起身,但如今她能体谅韦南风的关心则乱。
因为在意,故而想将世上最好的捧到那人面前。
韦南风是如此,清秋也是如此。
她喜欢师无涯便将她目光所及的,最好的,都捧到师无涯跟前,不论师无涯愿不愿意,想要不想要,她都加诸在他身上。
他们好似都爱得狭隘,爱得自我,又爱得太过厚重。
——
冬雪飘零,远山共色,杭州城内白雪覆地,枯枝败柳横斜在西湖岸。
云露在城内寻了些女使婆子,暂且雇了几人将旧宅清扫,上次回杭州已是两年前,旧宅内的陈设依旧,白墙落灰,青梅树挂着白雪花。
清秋这回没将瞳瞳带出来,一时怕瞳瞳再丢了,二是冬日跋涉,恐瞳瞳生病受寒。
庭中几棵松柏常青,尚未枯萎,杭州旧宅是三进院子,和汴京的宅子比起来不算大。
清秋在卧房温书,云露出门去采买新物件,师无涯只身一人守在院中。
杭州城白墙青瓦,白雪挂檐,日光犹如碎金洒在雪上。
清秋本欲让师无涯另凭屋舍,可转念一想,师无涯本就是她随行的小厮,做了她的哑奴,难不成还要便宜他偷懒。
书案前,清秋看腻了话本子,正欲上榻歇会,却听院中一阵叮呤哐啷的声音。
清秋心中生疑,拢起披风起身出屋,甫一开门,就见晴光入室,雪花飘落,师无涯蹲在青梅树下修缮秋千。
后院空旷,除却青梅树便是一方石桌。
师无涯侧身蹲在树下,薄雪碎光落在他肩头,他穿着墨色长袍,以布帛束发,手里攥着麻绳。
“你作甚?”清秋凝眉,疑道。
这架秋千已多年不用,早已荒废,师无涯愕然抬眸,见清秋立在廊下,他并未说话,只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一个劲地朝她比划。
清秋慢步上前,还未踏出两步,就见师无涯快步上前,对她摇摇头。
师无涯目光急切,喉头滚动,再三启唇,却又倏然噤声。
从汴京到杭州,师无涯当真一个字未说,当初他在付宅说要做她的哑奴,便真成了哑奴。
“你修这秋千有何用,不过是陪你回一次杭州罢了,往后说不定就不再回杭州了,你也要修?”清秋故意刁难,师无涯紧咬下唇,低眉垂首。
清秋见他执意要修,不再阻拦,转身回屋小憩。
房中安神香凝神静气,白烟袅袅,寒风透过窗棂吹进房内,帷帐轻晃,丝丝缕缕的安神飘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