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汴京满地清白, 昨夜子时又下起鹅毛大雪,天方明时止住。
清秋睡得不安稳,云露只刚至门前, 就听屋内清秋起身的声音,听有动静, 云露低声问道:“姑娘可是醒了?我进来服侍姑娘。”
“进来吧, 我方才醒来,嫂嫂可遣人来了?”清秋哑着声问道。
云露推门而入,手捧木盆, 搭着一方帕子,见清秋已穿好衣裳, 便正好为她梳洗。
“姑娘这会尚早,还不曾来人催,姑娘不急。”云露利索地盘发挽簪, 冬日里没有旁的花, 好在吕汀英送了些象生花来,这才衬的人活色生香。
清秋眼下浮起些许乌青,铜镜映出一张小巧白皙的脸庞, 眉眼清秀灵动,只眉间稍显几分稳重。
云露虽没绿柳心细,可自家姑娘的一点变化她都瞧在眼里。
“姑娘,昨夜可是没睡好, 今日赏雪宴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姑娘不妨在路上时再歇会。”云露忧道。
此次赏雪宴由宫中大娘娘所设,进宫时辰早,何时出宫尚未定下,若是宫里娘娘欢喜,指不定留到何时才出来。
清秋自是明白这一层,但她睡不下,昨夜的梦萦绕在脑海中始终未能退去。
“不妨事,只这一日罢了。”清秋抿唇轻笑。
梳洗过后,清秋吃了盏茶,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见吕汀英遣人来催,这两日吕汀英也忙着,故而晚了会才来。
清秋同吕汀英同乘一辆马车,此次赏雪宴只请了京中权贵闺秀,其中好似有盛家二姑娘,还有好些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宝马香车驶过御街,清幽冷香自马车内散出。
车轱辘碾出一道道辙印,沿街少有人观望,此时尚早,街边不见游人,只余些许卖货郎铺陈物件,冬日起早之人不在少数。
赏雪宴设在后宫园林,马车停下,候在宫门前的宫女上前引路,吕汀英与清秋同行,只刚下马车便有一华服宫女迎上来。
此宫女与其他接应宫女不慎相同,其衣着华丽,举止轻慢,好似宫中女官。
“娘子可是付家二姑娘?”女官缓步上前,目光打量着清秋和吕汀英。
她的视线停在付家的马车上,华服女官眼底含笑,轻声道:“既是付家的马车,我是受公主之命来请付二姑娘。”
女官又道:“随我来吧。”
吕汀英疑了片刻,从袖中取出几两碎银塞进她手中,含笑道:“这位姑姑可知是何事?”
女官眼底闪过鄙夷的笑,旋即推开吕汀英试图靠近的手。
“公主的吩咐还容你来置喙?”女官勾唇冷笑,作势请清秋随她同行。
清秋见吕汀英面色难堪,只得就此作罢,她原也想试探一二,谁知她软硬不吃,竟明晃晃的回拒实在霸道。
“嫂嫂不必担忧,我晚些时候来寻你。”清秋轻抚吕汀英的手,附耳道。
那位平乐公主她是见过的,先前谢师宴上就已着了她的道,现如今进宫她自然无法推拒。
清秋随女官进宫,女官走在前头,厉声道:“付二姑娘待会见了公主可别忘了该有的礼数,若是像方才那位娘子,只怕是要吃板子的,外头不必宫里头,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
“谢姑姑提点。”清秋颔首应道。
女官话虽如此说,可平乐真要为难她,她又如何躲得过去。
琉璃瓦上覆着霜雪,日光映照着巍巍宫墙,一众女官引着世家贵女,宫道两旁分作两批,清秋与吕汀英走散,通往公主寝宫的宫道空无一人。
寝宫前已有人在候着清秋,那宫女见女官来便迎上来,女官顺势往后退一步,含笑道:“娘子快些进去别让公主等久了。”
宫女为她引路,低声道:“付二姑娘,公主已等候多时。”
宫殿暖香四溢,殿内珠帘玉幕垂吊,山水花鸟屏风后有一道纤细的身影。
眼前宫殿似与先前的不同,清秋刚踏入殿内,身后殿门倏然关闭,沉闷的身影搅得人心口不安,殿中陈设华贵,琉璃金盏,处处奢靡。
屏风后的那人转过身,透过白绢望向清秋,二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绢布。
平乐朱唇轻启,唇畔含笑,温声问道:“付二娘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我为你指的哪桩婚事可还喜欢?”
语罢,平乐挥袖坐下,举手投足间贵气典雅,她一动,殿中檀香更甚。
清秋微微蹙眉,思索着平乐的话,他和师无涯的婚事,竟然是她一手促成,可先前的谢师宴,平乐还因师无涯为难她。
此话究竟是何意,清秋不敢细想,只先行礼,回道:“近来安好,多谢公主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