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如钩,秋风似水,万山枯叶红枫在寂寂深夜中簌簌作响。
师无涯抿下一口百花糕,余下半块掐在手中。
元智同他说,一夜是讲不完两年的事,他还要师无涯为他买一个月的百花糕,替他诵一个月的经书。
他每日只同师无涯讲一些,只一月便可讲完。
而今师无涯听了最初的那一点,元智说,清秋初来青山寺时,脚步虚浮,体质虚弱,元智只觉清秋年岁难永,好在寺中苦修叫她好了些。
“郎君,我看你在杭州与付娘子是有些旧缘,这才说给你听,付娘子人美心善,不过她来青山寺修行,倒是叫人意外。”元智感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元智懒懒道:“今日就说到这儿吧,明日晨起诵经,往日付娘子也是如此,郎君若想知道往事,还需心诚。”
师无涯默不作声,元智也并未再说,只转身回房歇息。
良久,师无涯缓缓抬眼,将余下的半块百花糕塞进嘴里,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口中清甜,咽入喉中后师无涯却觉那百花糕犹如烙铁。
香甜的百花糕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师无涯哽得眼尾泛红,元智的话萦绕在耳,两年前清秋如何修行,如何难挨,仿佛都历历在目,他未曾见过清秋真切的修行,却已能想到。
上月在杭州,付高越虽说清秋在寺中修行,却未曾提其中细节,想来那些事只有元智最为清楚。
元智所说种种,于他而言,恍若隔世,却又那样的真切痛苦。
第49章 吻如雨下(文案章)
十一月中旬, 由王夫人陈芸亲自登门,韦南风在正厅接待,清秋因伤寒未愈并未见客。
陈芸本系士族出身, 身份高贵, 又与王国公成婚, 虽说她性情悲春伤秋,但却是个好相与的,吕汀英坐在下首, 见韦南风神采飞扬,便知她是满意的。
陈芸眉目慈蔼, 柔声道:“前几日贺夫人离京南下, 闻说小贺大人也追了去,他们夫妻二人最是不让人放心,原先我本是要贺夫人来, 她一走,我想着再没合适的人, 便亲自来了。”
语罢,陈芸从袖中抽出笺纸,递到韦南风身侧, “清秋这孩子的八字与我家恒儿极为合适, 空绝大师再三校验,想来不会出错,往日我想要个姑娘, 而今要了你家的姑娘,付夫人可舍得?”
韦南风摊开笺纸,细细看过,轻笑道:“是清秋的福气, 子女辈的缘法,辛苦王夫人亲自走一趟,随意打发人来便是。”
陈芸笑而不语,捧起建窑兔毫盏,茶香浓郁,是龙团茶。
“怎么不见清秋?”陈芸眸光一转,似想到什么。
吕汀英起身,解释道:“今日妹妹身子不适,前些日子去青山寺受了寒,恐夫人过了病气,便没来,我正要回母亲,夫人问起我便一道回了。”
陈芸略微颔首,半眯着眼打量吕汀英,沉吟道:“你是秘书省少监之妻陈致的女儿?”
吕汀英垂首称是,陈芸见罢,抿唇笑道:“你母亲近来可好?我倒还记得你母亲,你生得漂亮,眉眼间承了她的温柔。”
陈致与陈芸本是远房表亲,曾在祭祖时见过几面,不过那时陈致不在汴京,他们一家久居江南,后因吕父升迁才至汴京。
吕汀英眸光微沉,轻声道:“母亲已故多年,托夫人记挂,家母定然欣喜。”
闻言,陈芸悄然别过眼,抬手微微拭泪,一旁随行的妈妈忙劝道:“夫人,那吕夫人不过几面之缘,劳你挂怀,人各有命怎又哭了。”
韦氏见此,朝吕汀英使眼色,吕汀英心下慌神,从前只闻陈芸悲春伤秋,却不曾想是到了这个地步。
“夫人莫哭,若我母亲瞧见定然也要伤怀,到那时,一个天上哭,一个地下哭,岂不泪尽伤心。”吕氏忧心道。
此话一出,陈芸果真止住了泪,泪眼濛濛地望向吕汀英。
“说得有理,带我去瞧瞧清秋那孩子,我不怕过了病气,我只怕那孩子心里闷,去见见她也是好的。”
陈芸用帕子擦干泪,正欲起身,韦南风恐她回府染病,婉转拦道:“到底是孩子,年轻些就是病了也不妨事,可夫人若是病了哪儿挨得住。”
语罢,陈芸身旁妈妈凝了韦南风一眼。
“是了,我这身子是不能见这些,可我一想那孩子病着我却不能瞧一眼,实在是没理,我日后也是她半个娘,为娘的不能见女儿...”陈芸泣声说着。
方才止住的泪又滚滚落下,韦南风心知是因她话说得不妥当,可到底是为了陈芸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