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恒怅然,师无涯心头陡然畅快,只仍由他哭诉,“清秋,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的真心?为何要在定亲前回杭州,为什么——”
他的后半句话还未落地,雅间忽地敞开,恰此时,秋风钻入雅间,搅散浓重的酒气。
师无涯猝然抬眸,望向屏风后缓缓而来的身影,她如落叶般轻薄,瘦得令人心疼,那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清秋撩开幕帘,酒气裹着凉风窜进鼻腔,王恒按着师无涯的肩,师无涯则坐在一旁冷脸看她。
“师无涯,你和常也有话说也不必叫他和这么多的酒,常也酒量不佳,你伤着他了如何办?”清秋气得柳眉倒竖,目光瞪向师无涯。
师无涯怔在原地,正欲开口解释,却听王恒倏然出声,“清秋,我想与你成婚,做世上一对壁人,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清秋微怔,他从不曾听王恒说如此肉麻的话,在她眼中,王恒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观墨,带郎君回宅子,让云露去煮醒酒汤。”清秋忙吩咐道。
观墨见自家公子醉得不省人事,一时惊诧,忙听清秋的话,扶起王恒回宅中。
待观墨走后,清秋眸光一凛,冷然望向师无涯,“常也有什么话是需要喝醉了说,师无涯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师无涯眼尾泛红,面上薄薄一层红晕,他眸光清亮,可又带了醉意,显得格外朦胧,与西湖水中的那轮弯月一样。
清秋道:“常也是我的未婚夫,请师将军离他远些,从前的那些事,常也若要过问,我自会告诉他,师将军想说的,会说的,我都知道。”
语罢,清秋看向窗外的明月,轻叹一声,“日后我盼着师将军得遇良人,切莫再记着姐姐,又或是将我看作姐姐,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师无涯眸光轻颤,沉声道:“不是这样的,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的呢?”清秋问道。
师无涯正欲开口,清秋却将他的话打散,“是怎样又重要吗?过去的事已成长江东水,再回不来,解释也不过是告诉我那长江水流经何处,毫无意义,没有意义的话师将军就别说了吧。”
清秋不欲再听师无涯说话,转身离开,师无涯胸口生疼,那抹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好似再也不会回来。
他从前怎么就没想过要将她留在身边呢。师无涯垂下眼睫,盯着地上的酒坛,王恒的话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从王恒所说,能叫师无涯确认一件事,清秋没有那么喜欢他,又或是清秋是因韦氏才想嫁给他。
种种猜测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没人能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师无涯坐在桌前将余下的酒尽数饮下。
——
清秋一路赶回付宅,云露尚未煮好醒酒汤,云露见清秋来,忙道:“姑娘,王郎君回来得太过突然,我一听见观墨说便煮了。”
“我知道,我来吧。”清秋淡声说着,随后独自一人守在灶房。
观墨已将王恒身上染了酒渍的衣裳褪下,换了身雪白长袍。清秋煮好醒酒汤,观墨恰好出门要去催云露,见清秋来,观墨要接过她的手中的醒酒汤。
清秋抿唇,微笑道:“这儿有我,我来照顾他,你去歇着吧。”
观墨颔首应下,他得了闲便回了房。
明月高照,房内燃着安神香,再闻不到一丝酒气,清秋放凉醒酒汤,她坐在桌前怔怔地盯着王恒。
她与王恒相识已有两年,不论是在汴京还是在青山寺,王恒端方有礼,是人人夸赞的世家公子,从未有过任何狂傲之举。
而在飞云楼里,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王恒,那个他不是世家公子,只是一个借酒消愁的常人。
王恒喜欢她,清秋早已知晓,可却从未有过那样坦诚的言语。
不知为何,清秋忆起那日在茶楼,王恒俯身想要亲她。
清秋思绪游荡之际,王恒却嘶的一声,眉头紧蹙,清秋手背试了瓷碗的温度,醒酒汤凉了下来,清秋坐至床边,先将他扶起来。
他身上仍有些许酒气,但已经淡了许多,清秋垫好锦枕,坐在床边搅开醒酒汤。
“常也,醒酒汤喝一些,否则要头疼的,明日就要回汴京了,你喝这么多作甚?”清秋一勺一勺地喂他。
王恒抿下醒酒汤,思绪逐渐回笼,纤长地眼睫轻轻颤动,抬眸看着眼前心上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