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公子休憩,我家狸奴顽皮,我来寻它。”清秋温声道。
清秋离那棵柿子树尚远,她眼力不佳,月色下只辩得清进屋,远景除非高大否则一概看不清。
师无涯一抬眼就看见清秋,见她未将他认出,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人不说话,清秋不敢再进,恐得罪了人家,一时犯难,清秋凝眉道:“公子可有见到一只狸奴,通体雪白,双瞳异色。”
师无涯不答,倒是瞳瞳应了声。
清秋确信瞳瞳就在里面,顾不得什么得不得罪,直往里去,“失礼了。”
师无涯忙背过身,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别过来。”
清秋微怔,蓦然停下。
“为何?”
“听姑娘声音是个美人,在下丑陋不堪,恐吓到姑娘。”师无涯仍低声说话,轻抚瞳瞳,眼中带笑。
清秋不言语,轻手轻脚地往柿子树去。
临至那人身后,清秋已将师无涯识破,伸出手哼声道:“还我的瞳瞳,你要作甚?我只寻瞳瞳,不在意你的容颜。”
“师无涯。”
师无涯眉梢轻扬,道:“付二姑娘,方才只是玩笑,还请不要见谅。”
清秋待他本是平和,虽说心底是恨他,却也顾念着彼此的体面,那曾想过师无涯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她。
“师将军的玩笑我不喜欢,还请不要再自以为与我很熟。”清秋没好气地说道,将瞳瞳从他怀里抱回。
自打回京以来,他与清秋只见过寥寥几面,可这几面,没有一面得过好脸色。
“付清秋!”
师无涯眉目一凛,眸光如炬,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窥见一丝波动,可她的眼睛明亮纯粹,那有什么别样的情愫。
以前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如今乍一索取,却如此艰难。
清秋不明所以,自打师无涯回京,他一见到她就在发莫名其妙的疯,
“师无涯,我不明白你。”清秋深深蹙眉,无奈又无助。
此话一出,师无涯眸光一滞,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知道她要定亲了,他却希望清秋日后心中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师无涯拧着眉,自顾自地地回了句:“我也不明白我自己。”
清秋微怔,师无涯所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可这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我今日闲来无事,便与师将军说会话,叙叙旧,省得师将军日后再与我叙旧,如何?”语罢,清秋坐在柿子树下石桌旁。
月光映出师无涯的侧脸,清秋抬眸见他怔愣,挑眉问:“师将军不给我上杯茶?”
闻言,师无涯坐至她对面,边倒茶边打量着清秋。
“你明日要回汴京?”师无涯递茶给她,清秋并未接,只抬眼看他。
“师将军耳朵很灵,一墙之隔,把话都听完了。”清秋笑中带刺,眸光盈盈看着他。
师无涯一时理亏,登时垂下眼,任由清秋打量,他也不是故意偷听,不过是恰巧听了一两句,更何况清秋在杭州遭了刘氏的道,想来也不会呆多久。
与从前相比,如今的清秋,多了几分机警,聪颖敏锐,只两年的时间,她好似脱胎换骨重生了一般。
师无涯心头浮躁,一时间竟不知是如今的她好,还是从前的她好。
“江上不太平,你可过些时日再回汴京,不必着急,韦家不敢拿你如何。”师无涯本想添一句“有我在”,思来想去总觉不妥当,只暗自将话咽回去。
“近来江上有水寇,来往船只已有不少遭了难,你一个孤女子并几个女使又无防身之术,再等等再回汴京也不迟。”师无涯淡声说着,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
江上水寇一事,清秋倒不是头一次听说,先前刘氏也曾提过,以此为由让她留在韦宅。
清秋本意也想在杭州多留段时间,可不知为何,见到师无涯之后,她迫切的想要离开杭州,一刻都不想多留。
清秋思忖片刻后,静道:“劳师将军费心,我已雇人随行,况我回汴京有事,不便再留在杭州。”
话落,二人无言,静了好半晌。
弯月勾出枝影,乌云遮月,眼瞧着时辰不早,清秋起身告辞,师无涯紧握着茶杯,眸光凝在平静的茶水中。
只刚踏出一步,师无涯倏然出声,眼中倒映她单薄纤弱的背影。
“付二姑娘,你变了。”
清秋骤然抬眸,弯唇轻笑,并不回头,“师将军,人人都会变,这不足为奇。”
疾风乍起,吹荡乌云,月华如流水倾照。
清秋环抱着瞳瞳离开,待她走后,师无涯才愕然回神,有关清秋追着他的画面一幕幕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