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顾景淮喉咙动了动,声音低沉却清晰:“抱歉,我不知这不是你送的。”
听完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姜初妤缓了好一阵。
她先是为了扔她香囊的人并非他而喜悦,又对顾雅涵的行为迷惑不解,最后听见他替妹妹向自己道歉,不禁心下有些涩然。
“雅涵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事,是顾家教导失当……抱歉。”
他替妹妹向她道了两次歉,反而叫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在他心里,毫无疑问地,家人终究排在自己前面。
可姜初妤想反问——我当年也年纪不大呀,甚至比她还小一岁呢。
可这事究竟算是原谅,还是翻篇了都不重要了。
“您……”她顿了一下,改口,“你无需为了她向我道歉,她现在也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与她置气。”
她给出了一个大度的妻子该有的回应。
可顾景淮却感觉仿佛有一团纸卡在他喉咙眼里,非但没有吞下去,反而更皱了。
“我不会这么对你。”默了几息,他掷地有声地给出了承诺,“不愿收下就扔你香囊这种事,从前我不会做,未来也是。你若是受了不白之罪,对我有一丝怀疑,便来与我对峙,不许再做蠢事,烧伤了自己。”
姜初妤脸微微一红,反驳道:“我那香囊几年前就丢掉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那天真是个意外,你千万别多想。”
她双手食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睫快速忽闪了两下。见她恢复了往常的生机,顾景淮才觉那纸团吞进了肚中,不再哽在喉头。
他轻挑唇角,并不戳破:
“好,我信你。”
第29章
半湿的长发披在身后不舒服, 姜初妤伸手将秀发拂到身前,半遮住了侧脸,正好隔开了他的视线。
这些日子下来, 她也在熟悉他。
嘴上说信她,可看那神情, 分明是没信。
不过若是在刚成亲那阵,他肯定连这个台阶都不给她。这么一想,彼此暗暗的心知肚明也算是阴阳平衡了, 倒是很新鲜。
“夫君既信了, 以后可就不许提这事了。”她黑眸一转, 佯装嗔怒地看向他。
顾景淮却大步走来, 抱臂靠在她妆台旁的墙上, 长腿微微弯着,疏懒从容地开口:
“那便趁此机会彻底了结了罢。”
“了结?”
“做错了事, 就该受到惩罚。我只是替雅涵向你道歉,但就这么放过她,她不长记性, 也对你不公平。”
姜初妤眸底划过一丝讶异,他竟然真要为了她罚亲妹妹?不过转念一想,帮理不帮亲,乃为将者服人的基本, 与他偏袒谁并没有关系。
“如何罚她, 你来决定。”
“夫君不怕我伺机报复?”
顾景淮失笑,觉她像个上了战场剑锈却在了刀鞘里的糊涂士兵:“就是让你报复回去。”
姜初妤手指绕着发尾,一圈圈缠起又松开, 反复数次后,终于想好了:
“我先留着好了。我连雅涵人都还没见, 怎知她是真知错,还是怕被你罚而仓促认错?若是后者,我罚了她,她又要记恨我一笔新账,冤冤相报反而无穷无尽了。”
被他盯得后背发毛,姜初妤不禁咽了咽口水:“我想的可有不妥?”
顾景淮无声摇头。
眼前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似乎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若是从前的姜二,大约会今晚就翻墙去揍人。虽夸张了些,但她那时就是有这样的底气去做些冲动的事来,而非慎重思考过后放弃报仇。
他忽然问道:“你……很畏惧我么?”
这话像根绣花针,在她密密匝匝缝好的心口上挑起了个线头,只待轻轻一抽就全分崩离析了。
畏惧么?当然是畏惧的。
最初是因阴差阳错“逼”他守婚约娶了自己而感到有所亏欠,后来约定相敬如宾不行夫妻之实,这账才堪堪勾销。
可她先越界了。
所谓,问心有愧。
姜初妤不敢回答这话,她只是想趁还没彻底喜欢上他,掐断苗头而已,可这才没过多久就被他看出了端倪,那往后可怎么办。
“夫君多虑了,我一心盼着嫁给你,自然是日日欢欣。”她答。
怕他再追着不放,姜初妤也不再晾发了,在他的注视下爬上榻,熟练地跨过横木滚进内侧的被衾,眨着无辜的杏眼故意“不畏惧”地说道:
“夫君快去濯身吧,一身酒味很难闻的,我先歇下了。”
顾景淮:“……”
等他沐浴归来,竟发现说了先歇下的人还未睡。
顾景淮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还不睡,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