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似乎比以往的都更猛烈。天空被沙尘遮盖,白无辛几乎看不见光。他好像在走一条路,他腿很痛,腿肚子都在打颤,喉咙里有火在烧一样疼,是渴出来的。
他气喘吁吁,他看到自己前面有个人。那人走在前面,替他挡了大部分的风沙。
那人回过头来。
“哥。”那人说,“我们晚上吃点好的吧。”
一个响指打在白无辛脸前。
白无辛吓了一跳。
黄沙瞬间就没了。黑无常范无救——陆回身子往后仰着,伸长胳膊,青白漂亮的手在他脸前比着打完响指的手势。
“干嘛呢。”陆回往后仰着脑袋看着他,“怎么话说一半还能卡带的,我怎么了?”
“……没。”白无辛讪讪,“你早点睡。”
“我不睡觉。”
“哦,那你早点写完。”
白无辛清清嗓子,不再多说,去睡觉了。上床的时候,他看到了房间角落里的招魂幡,这东西安安静静立在那儿发光。
白无辛多看了几眼,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下了。
这次倒是一夜无梦,他一觉睡到早上,感觉神清气爽。
早上起来,陆回还在那里对着电脑发愁,他说不知道要怎么结尾了,已经在最后两百字卡了两个小时。
白无辛非常能理解他,他也有这种时候,写个论文一路畅通无比,但就是会卡到最后,最后那一两百字说啥也吐不出来。
“你不是想去外面吃馄饨吗,我就没做,等你醒了出去吃。”陆回点着鼠标说,“你洗漱去吧,一会儿出门。”
“哦。”
白无辛乖乖去洗漱,走出去两步才觉得不对,“嗯?我说了我想吃馄饨了?”
“没有,我猜的。”陆回说,“按照你的习惯,你差不多该想去外面吃馄饨了。”
就离谱。
白无辛抽抽嘴角,感觉陆回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说:“我去洗个澡。”
陆回说:“去。”
白无辛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陆回还在那里对着电脑发愁。白无辛擦着头发看着他,不断地想起梦里和偶然间闪过的身影。
陆回到最后都没憋出来他的结尾,俩人下去吃早饭了。
早饭在附近一家连锁的馄饨店吃的,陆回给他要了一碗鲜肉馄饨,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他把电脑也带下来了,坐在白无辛对面,手托着腮,愁得表情皱成一团。
白无辛眼瞅着他磕磕巴巴写了五分钟,最后啧了一声,长按删除键,哔哔哔了一长串,把刚写的全给删了。
白无辛有点儿想笑,说出去谁能信这是黑无常。
“哎?白无辛?”
这声音让白无辛一口馄饨差点儿呛嗓子眼里。
他抬头,是他同班同学,曾经的舍友程御。
程御人高马大,身材微胖,脖子上两圈大银链子,正手插着兜一脸调笑。
一看就是照常来阴阳他的。
“少见啊,还敢出来吃饭呢?”他说,“也不怕吓着小孩?你瞅你这个样儿,你怎么敢的?”
白无辛脸一阵白一阵青。
程御是他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任舍友。
白无辛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恐惧。他记得刚开学时,在看到白无辛进入宿舍之后,程御就对着他发出了一声大叫,很夸张地骂了句脏话,说“我靠你这模样也能高考啊?”。
之后,程御就开始从各个方面阴阳怪气他,平日里有事没事都要cue他的白化病。明明解释过很多遍,他还总问白无辛这个白化病会不会传染。
白无辛一直在耐心地解释不是,程御却一直捏着鼻子嬉笑着远离他,说大家离他远点,这是瘟神呐!
他还硬给白无辛拍照,发到网上,说一些“今天的小怪物又干怪事”“怪物还会吃饭呢”的话。
白无辛让他删了,他还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你都长成这样了,要学会自嘲,让大家笑才能融入集体,不然活不下去的。
程御人高马大,白无辛打不过,也骂不过,就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精神,就搬出了宿舍。
尽管平日里还是不免被一直挤兑。
程御也知道他向来不会说什么,说:“问你话呢,你怎么敢来的啊,今天早上没照镜子吗?”
有人声音冷冷:“把嘴闭上。”
程御一顿。
他脸上的笑褪去,抬起身,就见陆回坐在那里抠着自己的键盘,头也没抬,正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艰难地往外蹦他的报告书。
刚刚的话,就是他说的。
白无辛愣愣地看着他。
陆回说:“再让我听到你在这里说些屁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你谁啊你?”程御说,“没看到你御哥在这儿说话呢?没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