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学习的终点,奋斗的终点,那个终极奖励,那个最最华丽的大礼包,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一个地方……
她感觉,好像心里有某个地方,逐渐在塌陷,碎掉了……
~~~生鲜超市的员工通道。 程之遥从人群中挤出来,倚靠在墙上,大口呼吸着,脱力般缓缓滑落在地。
她怀里抱着一盒2L装的鲜牛奶。这是她在生鲜超市打工,从员工通道的临期商品售卖区抢到的。
超市每天处理一大批临期的生鲜商品,扔了可惜,于是会打折出售给员工,每天一到这个时间,员工通道就会人挤人地在这里抢这些打折的东西,生怕抢晚了就会失去这些难得的便宜食品。
头顶的白炽灯管照得人头晕。浑身肌肉都酸痛到极致。
程之遥她抱着牛奶,耷拉着脑袋,看着水泥地面,发着呆。
她现在整个人的信念都崩塌粉碎了。勉强支撑的,只有那岌岌可危的自尊而已。
可是,连饭都吃不饱,谈何自尊呢……
“好累啊。”她呆呆地喃喃自语,“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了……”
“真没出息。”就在这时,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程之遥惊讶抬头。
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生站在她身边。她身材挺瘦小,下巴有颗痣,眉毛竖着,又浓又黑,脑袋高高昂起,长得很凶很倔的样子。虽说看起来年纪不大,举手投足却看起来非常地老练。
她正靠在墙上,边大口撕着吃一袋临期的早餐面包。
“出来了还回去干嘛?出来就是为了不回去!”她撕咬着面包,很凶地说。
程之遥张着嘴望着她。
转瞬间又有了莫名的怒气。
“那留在这里又能怎样呢?”她冷冷反唇相讥,“留在这里当一颗螺丝钉,抢临期食品,还有加不完的班吗!”
那女生嘲讽似地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说:“你还没看清楚啊。我们这种人,是一辈子停不下来的,不能回老家,只能往外走。”
程之遥冷笑:“那听起来还真是绝望。一辈子停不下来,就在这里当螺丝钉,抢临期食品,加不完的班,还要被一群蠢人拎着耳朵往耳朵眼里骂!”
越说越激动,手开始比划:“那个小组长这周已经骂我三次了!三次!说我是臭外地的,说我什么都做不好,明明是他总把简单事情复杂化啊他!还说我笨让我去测智商,我智商绝对比他高啊我!而且他骂我臭外地的他自己也不是本地人啊是不是有病!”
激动完了,却又重新恢复了蔫头耷脑,很丧气地说:“他说得也对……或许我就不该来这里……或许我就该早点回家去……”
那女生却毫无触动,只是嗤笑。
“他骂你你就听他的?”她咬着面包,语气凶狠又充满嘲讽,“那种蠢人有什么好在意!这种只会在弱鸡面前找威风的,他人生就是一个圆,这辈子都不会往前了知道吧?他一辈子就这个样子,只会骂骂弱鸡找威风了知道吧!”
程之遥越听越不对味儿:“等等你说谁是弱鸡……?”
“待在原地的是什么?是踏板啊!哪怕弱鸡只要敢往前走也能踩着他往前!”女生慷慨激昂。
“……这个弱鸡应该说的不是我吧?”
“弱鸡怎么了?弱鸡只要往前冲,早晚也能飞上天!”
“喂我不是弱鸡!!!”
女生停下,耷拉着眼皮看向她:“你也农村来的?”
“是啊,我农村的,我臭外地的,怎么滴吧!”程之遥已经在这段时间被整出PTSD了,开始应激。
女生依旧耷拉着眼皮问:“你今年多大?”
程之遥哽了下:“我……我19……”
“19了。这个年龄回农村孩子都该生两个了。”女生嚼着面包很随意地说。
程之遥张大嘴目瞪口呆。然后怒意直冲脑门。
“喂你在说什么!简直离谱!!”她怒气冲冲,感到一种羞辱。19岁怎么生孩子啊19岁都不能结婚呢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你农村的你不知道啊?”那女生嗤笑,“农村女人19岁生孩子很普遍啊,一般二十出头身后都跟着一串孩子满地跑了。你别装你没见过。”
程之遥张嘴想反驳,却沉默了。
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学校。这种事情,她只隐约听说过。妈妈把她保护得很好,那种原始野蛮的村俗,她很少能接触到。她只在村里人只言片语中的闲聊中,依稀听过这类事情,就像隔着遥远的雾气听到远方传来的细微人声,没有实感,事不关己。
她觉得这真的太遥远了。而且只是个例。何况那些早早结婚的女生,据说都是从小不好好学习混社会的。她只觉得这类人是咎由自取自甘堕落,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