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正要朗诵,突然把头扭向李衍:“同学你能稍微让一下吗?你挡着我和我的缪斯交流了。”
“不能。”李衍板着脸,干巴巴道。
为了听学姐讲题,李衍是并排跟学姐坐在一起的。于是此时他就成了学姐和那个怪异诗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李衍是死也不会让开的!
不过诗人倒不介怀。再来一千个人坐在他面前也无法阻止他直抒胸臆。
他直接起身绕了个弯,走到桌子另一侧,在学姐面前单膝跪下,狂热地献上向日葵:
“倾听我的心声吧!我的女神!”
李衍在一旁骨朵着嘴,对这人的突然打断很是不满。
没看见学姐正在跟他讲题吗!真没礼貌。
而且会写诗很了不起吗!他也会写诗,但他不会毫无廉耻地到处强迫别人听他的诗!
他只会,只会给唯一心爱的人念诗……
不过学姐对这个爱出风头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呢!哼!
只见学姐半阖着眼皮把吸管插进一旁的西米露,开始自顾自饮起来了。
诗人浑不在意。他已经的感情已经酝酿得足足的了,清了清嗓子,摆好姿势,便抑扬顿挫吟诵道:
“黄昏时我做了一个梦,关于你,关于我, 关于阿芙洛狄特的泡沫;你我在泡沫中交融, 我的身体,你的身体。
在月亮下的暴风雨……”
在诗人夸张吟诵的背景音中,李衍深深皱眉。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诗啊!
虽然他也不是很懂,但怎么总感觉不是很正经!
竟然拿这样的诗污染学姐的耳朵!
李衍愤愤盯着那个人。
李衍不喜欢打架。但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替学姐打这个无赖一顿!
结果学姐没听完就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诗人眼睛黏在纸上,完全不在意她的拒绝:“请等一下,还有十二个小节的精彩片段不容错过……”
“我不想听了。”学姐干脆道。
李衍在一旁撸起袖子蠢蠢欲动的。
诗人终于抬起头,不悦皱眉:“不听完可真是你的损失。实不相瞒,这首诗我用了二十六个典故,其中大有深意。比如这句……”
“难怪陈腐得像发了霉的旧报纸。”程之遥毫不留情打断。
仿佛被人当胸锤了一拳。
诗人震惊到向后跌坐在地上,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的诗作!”
程之遥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客观评价而已。”
诗人抖着手指向她,看起来受伤颇深,几乎说不出话。
抖了半天,他把手里的纸片拿到她面前,声声泣血:“这不是什么发霉的旧报纸!你看啊,这里面每一个字都是一个隐喻,每行都有它的思想。你看它的韵脚多么工整,衔接多么巧妙!这是我的心血,凝结着我最深沉的情感!你说它像旧报纸,你倒是告诉我,是哪一个字,还是哪一行像旧报纸!”
程之遥喝着西米露,垂目望着地上的人,表情仁慈得像菩萨。
她遗憾道:“但总体听起来就是很无聊。就是把文学史上不知被人嚼了多少遍的意向以一种精巧的方式重新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额……嚼了很多遍的。呕吐物。”
这些不客气的评语让诗人气得浑身发抖,眼尾发红:“呕吐物……简直是……目不识珠……你根本不懂文学不懂诗!”
程之遥向后靠在椅背上,欣赏了会他的表情,然后说:“可你这首诗就是写给我听的。你的诗了无情感,连目标听众都打动不了。这是我的错吗?”
诗人跳将起来:“了无情感!那是因为、我缺少了一点点痛苦!写诗需要痛苦,而我技巧大成,仅仅缺少一点痛苦而已!”
程之遥喝完最后一点西米露,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应该感受到痛苦了。回去好好回味回味吧。”
于是那人捂着痛苦的心一脸受伤地飘走了。
程之遥笑呵呵地目送着他离去。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李衍正瞪大眼睛望着自己。
她赶紧收起笑容,耸耸肩,正色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样讲是为了帮助他。”
李衍眨眨眼,问:“学姐,这个人是经常骚扰你吗?”
程之遥喝了口饮料,摇头叹息:“不光我经常被骚扰,全校所有的女生都被骚扰过。他会不定时从各个角落蹿出来给人念情诗……就像游戏里的野怪,随机刷新。”
“啊?”李衍忿忿不平,“他怎么这样啊?没人把他抓起来吗?”
“没办法啊,”程之遥叹息着,“他除了给人念诗告白,别的什么都不做,所以没有理由把他抓起来。而且他平等骚扰每一个人。已经成校园一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