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途眼里闪过一道光,他瞬间觉得醍醐灌顶。
“我办案件时一直坚信一句话,凡事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会有希望,你可能面对很对非议,可能所有人都不看好你,觉得你一定会失败,但往往这个时候你更要坚持。我们刑辩工作者都应该有这种信念,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案件太难,而是你敢不敢想,敢不敢做。”
闻途沉重地点了一下头:“老师,谢谢您,我会好好考虑的。”
温语梁最近身体不好,吃完饭闻途就让她早些回家休息,告别后,闻途目送着她的轿车消失进街道的车流,转身迎上秦徽的目光。
“师兄,你没开车来吧,我捎你回去。”闻途说。
“好。”秦徽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地下车库走。
闻途问他:“你真的打算来景恒吗,已经跟那边辞职了?”
“还在考虑。”秦徽看向他,“我加入景恒不好吗?”
“没有,你是温老师带的研究生,是她名正言顺的学生,按理来说你想进景恒会更容易一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秦徽一笑了之,“算了……闻途,我一直想问你个事。”
“什么?”
“你这个案子不打算申请回避吗?”
闻途脚步一顿,又听秦徽说:“快移送法院了吧,要申请的话得赶紧了。”
刑事诉讼中的回避制度,指与案件有利害关系的司法人员不能参与该案的诉讼活动,以保证司法公正。
他听得出来,秦徽在旁敲侧击问他怎么看待自己和谌意现在的关系。
“不打算申请。”闻途淡淡答道,“第一是没法定理由,第二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和他都释然了,如果申请反而显得心虚。”
“真的释然了吗?”
“……”闻途错愕了片刻,“嗯?”
“你还没放下他吧。”
“……”
路灯照在秦徽的镜片上,光圈恰好盖住他的瞳眸,闻途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我骗你做什么。”
“是啊,你没必要骗我,其实我都能看出来。”秦徽道,“要是真的放不下,不如把以前的事和他坦白,F大的好友圈子里,我是为数不多知道你们谈过的人吧,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我,我试着帮你解决。”
见闻途不说话,秦徽垂下眼皮:“对不起啊,是我多嘴了。”
闻途低头往前走,没回应,直到抵达车库电梯入口,他才缓缓回答:“如果换成十八岁的我,我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想要什么都会去争取,但现在……”
他扬了一下唇角,笑容有些发涩:“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很多东西没法强求,感情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还有太多现实因素要考虑,至于坦白,顺其自然吧,他如果愿意听我当然会告诉他。”
“也是。”秦徽点点头,“毕竟你们五年没联系过了,循序渐进才好。”
“我有和他联系。”
秦徽诧异地看向闻途,听他说:“这五年来我都在和他保持联系。”
话音落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单方面的。”
秦徽愣了半天,迟钝地问道:“是吗?”
“师兄,我们不聊他了,可以吗?”
秦徽像是没听进去,自顾自开口:“你不申请回避的话,如果法院判了无罪,他作为主办检察官是要被追责的。”
言下之意是你舍得他被追责吗。
闻途停下脚步,秦徽也停下,看着他的眼睛盛着微光,稀疏却很鲜明:
“就算他退出我的案子,难道就不用接别的案子了么,公事公办是原则,做一项决定之前必然要准备好承担后果,他是公诉人,肯定比我更能预测到每次起诉的风险,我没有退路,这场官司我必须不遗余力地去打,相信他也是。”
秦徽移开视线,低头扶了一下眼镜,道:“嗯,希望能好运。”
作者有话说:
[1]战略性威慑理论,参考自陈瑞华教授的《刑事辩护的艺术》
[2]拆分证据思想,参考自朱明勇律师的《刑辩私塾》
第13章 正义何为
看守所碰面之后,闻途没再约见过谌意,他已经不抱希望能说服检方,案子很快被起诉到法院,海州区人民法院受理本案,组成合议庭。
法院审理阶段,媒体的采访多了起来,闻途经常在上班路上被记者堵,被问到在检方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的情况下,他有没有什么策略能扭转局势。
闻途总是礼貌地回答:“抱歉,不能透露。”
记者提到现在京市律师圈对本案不看好,闻途也只笑一笑,已读乱回说谢谢支持。
近日闻途忙着准备质证意见和发问提纲,还要向法官提交辩护意见,这天上午他来到律所,整理好材料准备去法院进行最后一次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