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地出宫,明眼人一看便知。
或许旁人只道她不喜皇宫的拘束,唯有高时明却会多想一层:杨书玉的迫不及待,有几分是奔着谢建章去。
见到月芽,杨书玉开口便问谢建章的动向。听到可以出宫,她更是下意识地以为是谢建章来接自己出宫……
念及此,高时明怅然若失地朝寝殿的方向看去。
暗夜困兽,不该妄图朝阳。
他心中清楚明白自己与杨书玉是皆然不同的人生,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希望那片朝阳能照在他的身上。
可他光是站在杨书玉面前什么不做,杨书玉就本能地闪躲……
第66章 暗示 “建章亦师亦友,书玉幸得建章在……
空旷的正殿内, 帘幕摇曳。
夏风越窗灌入,卷着冰鉴散发的冷气,迎面给人带来彻骨的凉意, 为孤寂的翀昊宫平添诡谲而怪诞的氛围。
高时明踱步到内室,径直停步在书案旁。有一卷画轴摊开在书案上,那是杨书玉唯一留下的痕迹。
干净整洁的床榻,洗洁如新的器具, 从各种细节都能看出, 杨书玉无时无刻都准备着离开翀昊宫。若无眼前这卷画轴, 她似是从未来过。
修长的手抚过画轴,上面的墨迹早已干涸, 却无声地浸润了高时明枯槁多年的内心。
画中,有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 他站在花园中央仰头灿笑,好不风流倜傥。在他身侧的清俊则神色紧张,正张开双臂似乎想接住什么。
顺着他们的视线,焦点可汇集在一处。那恰有一顽劣孩童, 从茂密的树冠中探出半个身子,得意洋洋地朝树底下的人伸出手, 似在炫耀着手中的东西……
看清楚画中人后, 高时明突然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 他已然恢复了往日凌厉迫人的眸光。
“本王果然没听错!”
他拿起画轴, 缓缓放在火桶中,而后亲手用火折子点燃。眼睁睁看着火舌一点点将画轴吞噬,他面上无一丝情绪波动。
“杨书玉,你未免太小瞧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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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最为炎热, 太阳似是抵在颅顶,胁迫着人们还在户外奔走。
暑热烧灼着人们的寸寸肌肤,使得汗珠止不住地浸出,盼行人停在阴凉处歇一歇,好缓解身子的不适。
可杨书玉依旧步履匆匆,竭尽全力地逃离皇宫的禁锢。
穿过狭窄的甬道,众人行至前庭广场处,视野豁然开朗,杨书玉却开始一步步慢放了动作。
“高公公。”
“润公子折煞奴家了。”高公公不敢受润晚的礼,只能将身子躬得更深,“王爷交代奴家亲自送杨小姐出宫。”
“见过润公子。”杨书玉福身回礼,起身时正对上润晚的视线。
但对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移开了视线。
“高公公受累,这最后一程便由我代劳吧。”润晚语气平和,温润如春风,就连暑热也被他驱散几分。
高公公面色不显,沉吟片刻才躬身道谢:“那便有劳润公子了,洒家这就去给王爷复命。”
杨书玉虽心生疑窦,却不敢在出宫的最后关头随性子胡来。既然高公公已松口,当是无碍的吧?
因而她忐忑地朝高公公福身告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高公公领着其他宫人折返。
“请吧,杨小姐。”
润晚抬手作出请的动作,杨书玉缓缓点头,总是慢他半步跟着,月芽也润晚的眼神提示中,在不远处跟着。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举手投足皆恰得其分。杨书玉再是心焦,也只能随着润晚的步伐,在太阳底下慢慢地往宫门的方向走。
“杨小姐可知道刚刚那位高公公的来历?”
杨书玉的视线落在远处,思绪飘飞,她连语速也比平常慢了许多:“高公公在御前伺候,达官显贵在他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
润晚侧身看了她一眼,继续抬步往前走:“不知杨小姐可曾听闻十二年前的那场宫变?”
“不知多少人因此丧命,又不知多少人在事后被一并清算。血洗皇城四字,根本道不出当年的惨烈。”
“那么,杨小姐以为既是罪魁祸首,又是救驾功臣的高家,当如何赏罚?”
“你是指……”凭借梦中见闻,杨书玉迟疑地看向他,“高公公便是高氏后人?”
“润公子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杨书玉不解润晚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过去,她生在江陵长在江陵,与京都翻涌的风云毫不相干。哪怕追溯老一辈的恩恩怨怨,杨伯安也是在那场宫变发生的前几年离开京城。
出宫的路上,能在前庭碰见润晚,这显然不会是巧合。
比起怀疑润晚是太后派来截胡的,杨书玉更愿意相信他来是话要说,而不是现在这样看似散漫地同她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