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不久,沁出来的水珠从瓶壁上滑下来,又顺着关呈明的手往下流,流到最底下,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圆的,深色的小痕迹。
云树看着那个圆形的小痕迹,目光又挪到关呈明还沾着水珠的手指上,点了点头:“是啊。”
“初中买的橘子汽水?”
关呈明紧紧地盯着他,忽然弯下腰,两人的距离拉近很多。
他语气带着一点威胁和警告的意味,就好像在敲打云树,让他别耍花招,老实交代。
但是这种敲打里面,好像又夹杂着一点咬牙切齿,所以显得威胁和警告的成分都弱化了很多。
看这个架势,关呈明八成是知道了。
他会有这个反应,其实在云树的意料之中。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疑虑就会直接摊开来说。
云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摆正态度,再说几句好听的,及时哄一哄。
但是关呈明这样子实在很有意思,他忍不住想继续逗他玩。
于是云树继续点了点头:“对。”
关呈明不说话了。
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语气又忽然平静下来了,声音有点低。
云树从里面听出来一点无语,还有点没办法的样子:“你这个东西,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这个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称呼别人?
云树觉得特别好玩。
就是因为关呈明总是说这样好玩的话,才让别人忍不住去逗他玩啊。
云树在这边进行了一番受害者有罪论,但是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脸红,反而非常自然撑着下巴,偏头去看关呈明:“其实眨了的,头发挡住你没看见。”
“……”关呈明又不说话了。
他眉头皱起了一点,眼神里彻底只剩下了不爽的情绪。
糟糕了。
这下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为什么骗我。”关呈明一字一顿。
“你知道我在调查你的事情吧。”
“阻止我,或者跟我解释,这些明明都可以。”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引导我继续做下去。”
话是这么说,但关呈明不止是在为这一点生气。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调查这些东西,顺着他自己的性格,直接找到云树问个清楚。
但是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对于云树来说这些都是不好的回忆。
他不想让云树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出于这样的考虑,他什么也没有问云树,只是自己调查取证。
结果现在发现,云树居然背地里整这一出,
他就多余担心那些,浪费感情,当然生气。
越想越不爽,关呈明又往前逼近了一步,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他说这些话的期间,云树一直盯着他,目光没有挪开过。
眼神就好像在看喜欢的小说的某一章,或者喜欢的电影的某一幕。
关呈明手指蜷缩了一下。
又是这种眼神。
他有满腔愤怒想要宣泄出来,面对这样的眼神却都像打在棉花上面。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体会过的一种情绪。
觉得无力。
又很无措。
在这些复杂的,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情绪里,他等来了云树的回复。
“因为我有病啊。”云树有点懒散地拖长尾音,“你,还有你那些室友不是都知道吗。”
说话间,他慢吞吞地伸出手,把关呈明喝了一半的橘子汽水拿过来,然后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他动作很轻,也没有刻意或者用力,好像笃定关呈明一定会松手,不会制止他。
橘子汽水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时间越长,瓶壁上面沁着的水珠也越多。
现在不仅关呈明的手上沾了水,云树的手上也湿漉漉的。
简短的六个字,但是让人听了如遭雷击。
还有喝汽水这个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行为,让关呈明本来积蓄在心头的愤怒被迫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是彻底的震惊。
“……你怎么知……”关呈明深吸一口气,语气里说不清楚是震惊更多还是无语更多,“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啊,这位病人??关于你的事情我应该是单独跟他说的,我们口风都紧。”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跟踪?偷听?
关呈明忽然有点不敢想了。
“当然是通过橘子汽水了,”云树回答他,“我最喜欢橘子汽水了。”
他手指在瓶盖上摩挲了一下,好像在回味橘子汽水的味道。
他又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关呈明想。
他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说完之后就去看关呈明的反应,然后不管关呈明什么反应,他都会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兴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