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策正气得跺脚,径直把葫芦往后一抛,长长叹一口气:“看来只能等到拿回长安,再陪将军痛快一回。”
咚的一声,随手被他扔出的酒葫芦,似乎砸中了什么东西。
“……还想有下回?”
围在火前的众人,正乐不可支地看着小将军的热闹,浑然没察觉到背后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凌策痛惜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脖颈僵硬地向后转去,挤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脸:“李公……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马都要被你们吓跑了!敢在军中偷吃饮酒,你们胆子不小。”
额角被砸得绯红的李韶光,视线威严地扫过一众忐忑不安的年轻将士,用眼神挨个点名:“你们两个,自己去和周春年领罚。”
凌策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李明夷举起双手,无可辩驳。
这回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剩下的人,先回帐中思过。”李韶光简要撂下一句,目光定格在郭旰年轻英俊、不甚服气的脸上。
他收起玩笑,递出一个严肃万分的眼神。
“二郎,仆固公有事相商,你随我去。”
第102章 报复的狼群已悄然逼近
李韶光说得如此郑重,显然有要紧的军情商议。
郭旰眼神微微一动,揽过长枪跟了过去。
面对这位持重的老将,其他人更是不敢顶撞,熄火的熄火,收拾的收拾,三两下做鸟兽散。
“前营的人胡闹,你们也跟着厮混!”
得悉事情经过的周春年当即板正了一张脸,自觉过往太过纵容,少不得敲打两句。
“一身的酒肉气,成什么样子?今晚你们两个就在此值守,好好地消消食。”
军营里值夜是苦累活,一宿不得合眼。凌策张了张嘴还想分辩,被周春年一个瞪视狠狠压回去。
不想值夜?那就军规伺候。
军医处没有军棍,烧火棍也是有几根的。
“不就开个小灶,以往郭公也不管这些。”青年嘟嘟囔囔的,这回倒没抛下战友开溜。
只是他对医术一窍不通,留在帐中也和摆设无甚区别。
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掏出草纸,继续琢磨那封家书。
那根薅来的鹅毛已经叫他无师自通地削出趁手的形状,墨水灌在里头,一点一滴漏出来,竟比毛笔还省墨。唯一不太让人习惯的是那坚硬的笔尖,一不小心就戳出一个眼,逼得他高高悬起手腕,小心翼翼地一笔笔划下。
“李兄。”写到一处时,凌策忽然停顿手指,自然地改了称呼,“你帮我看看,这字写对了没有?”
半晌没听见回音,他朝坐在一旁的李明夷探了探脑袋。
这人也正捏着一根摘了毛的鹅毛管,用磨刀石片仔仔细细地打磨着边角。
鹅毛管的一端已经被削得十分尖锐,对方似乎仍不满意,眼神专注不移,继续在那尖角上磨出一个小斜面。
凌策看得出奇:“你这是做什么,笔?”
李明夷视线聚焦在那细细的尖头上,慢慢吐出一字:“针。”
青年目光一僵,脖颈比脑子转得还快,马上拉开几寸距离。
开什么玩笑,这么粗的针,都能当杀器使了!
若是扎进肉里,那滋味他都不敢想。
他警惕地往后仰去,远远打量对方口中所谓的针具,越看越觉可疑:“这么粗的针,是扎哪里用的?”
李明夷放下磨片,拿清水冲洗下去,这才看向大惊小怪的青年,一本正经地解释:“这种空心的针,可以刺入血管。”
……你们军医处也在研制武器吗?
凌策狐疑地扫视过去,看着对方将那几寸长的鹅毛管针擦拭干净,掀开面前一个长条的铁盒。
一股刺激的酒味扑鼻而来。
泡在澄澈酒液里头的,赫然是十几根长短粗细不均的鹅毛管针,都被打磨得光洁雪白,在灯下折出冷冷的锐光。
凌策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李明夷全然未注意他变化的脸色,将刚刚打磨好的那支生物针管放进去消毒。
这些鹅毛管都被他用烤砂热处理过,又上了高温蒸煮,最后才被放置在酒精中消毒。然而,即便经过多重处理,他仍不敢贸然将之应用在病人身上。
缺乏抗生素的时代,一旦产生血行性感染,几乎不可能有抢救的余地。
要进行动物实验,还得向周春年或赵良行等上级汇报说明,这段时间恐怕也抽不出余睱和人手。
“军,军医!”
正思忖间,营寨的一角又响起急促的呼喊。李明夷将铁盒的盖子严丝合缝扣上,起身过去。
叫人的是个年轻士兵,大腿上挨了一道箭伤,在战场上草草被其他军医用绷带包扎过,伤口正慢慢渗出血脓。